“司辰修星官体系,或对我佛门不甚了解,须知佛法深奥无边,直指大道,非是半句佛偈这般轻巧,而是背后的……”
“可有纸笔?”季平安打断他。
说完,他瞥见前殿庭院中,香客书写祈福语句的桌桉,径直走了过去,抽出一张纸,提笔刷刷刷写了几个字。
旋即将其折起,递给大护院:
“劳烦将此贴呈送一弘法师一观,就说,可解他愁绪。”
“这……”
众僧再次茫然,本想拒绝,但耐不住国师弟子的身份,大护院犹豫许久,似乎觉得只是递一张纸,不算很严重的打扰,勉为其难道:
“好吧,只此一次,若非司辰开口,定不会破例,不过一弘法师闭关期间绝不会外出,这是数十年风雨无阻的铁律,各位还是不要抱有期待。”
说完,他将纸条递给知客僧,命其送去。
知客僧欲言又止,心中委实不愿意。
心想区区一个星官,对佛法一窍不通,竟豪言可解法师愁绪,实在可笑。
若非出身钦天监,传言中乃国师弟子,哪里需要这般尊敬?
但终究拗不过,只好闷闷不乐转身,朝禅院深处走去。
……
……
禅院后殿,一座清静的禅房内。
一弘法师一袭白色僧袍,盘膝端坐于竹席之上。
身周铺开一本本佛经,却并不观看,只是专心打坐冥想。
左手盘着一条紫檀珠串,右手轻轻敲击木鱼,发出“冬冬冬”有节奏的声响。
其只看外表,年约五十,但真实年龄更大些,略显清瘦,容貌颇为英俊,有一股子“儒僧”的气质。
而在他面前,墙壁上则悬挂着半句偈语: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冬冬冬……冬。”
一弘法师手中的木鱼停下,珠串也不再转动。
他撑开双眼,从空明菩萨境中脱离,望着墙壁上那八个字,眼神中透出无尽的茫然。
这八字偈语,乃是“净光菩萨”临终前,传给门下弟子参悟,其中还有个典故,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即:这八字并非净光菩萨所创,而是大周国师的手笔。
昔年,大周国师巅峰时赶往南唐,在佛门总坛做客,与佛主讨论大道,吸引来整个佛门的强者围观。
当时年纪尚且不大,也尚未成为“菩萨”的净光法师同样前往。
却并无资格进入大殿倾听,只与其余僧人在佛寺外枯等。
国师与佛主论道持续了七天七夜,守在外头的僧人们也散了又来,净光却一步未曾离开,渴了喝溪水,饿了啃生饼。
终于,论道结束,大周国师负手,宽衣大袖飘然走出,佛寺钟声长鸣。
净光从瞌睡中醒来,从人群中一跃而出,大胆地拦住了国师,请教其眼中的佛法真谛。
“佛法真谛?你来问我?”
国师黑白间杂长发垂在星袍之后,诧异地望向叩拜的年轻僧人。
净光回答:
“晚辈曾听闻,前辈有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前辈非我佛门中人,却能与佛主论法,自然远胜于我,为何不能请教?”
国师闻言一怔,旋即哈哈大笑,略作思忖,笑道:
“也罢,便赠你一佛偈。”
净光正色:“洗耳恭听。”
国师说道:“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净光目光大亮,隐约捕捉到慧光:
“下一句呢,下一句呢?”
国师却含笑飞升而去:
“留下半句,你仔细思量,何时透彻,便该入菩萨境也。”
而后净光法师日日参悟,直到若干年后雨夜顿悟,做出下半偈,踏入观天菩萨境界。
有人询问他缘何顿悟,净光不答,将写好的下半偈烧掉,只保留上半偈,传给门下弟子,并转述国师当年的话,叮嘱其参悟。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是生灭法……”
禅房内,一弘法师从记忆中回神,喃喃苦笑:“我自以为佛法精深,却这许多年苦功,亦不得要领。也罢,也罢。”
感慨声里,一弘法师摇头叹息。
心中已隐约明白,以他自身悟性,只怕这一生都无法补全此偈,更不必妄谈“菩萨”。
一弘倒也不意外,佛门自建立至今,能成为“菩萨”者又有几人?
只是,终究不甘心,便是无法勘破顿悟,但起码……能有人告知剩下半句佛偈也好。
也能了却一桩心愿,只可惜,净光已故,国师已死,自己也只能认命……吧?
念及此,一弘法师叹息一声,便不甘心地要拿起木鱼再入冥想,这时候,却给禅房外脚步声打断。
“住持,大护院命弟子将一封信转交给您,乃是一星官所写。”知客僧隔着门扇说。
他觉得季平安最后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