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体制,乃至于对皇帝本人,都是如此!
五路伐夏、永乐城之役……
第二次回河、京东保马保甲法、江西榷盐法、福建榷茶……
军事上、经济上、民生上……都造成了巨大的灾难。
赵煦到现在还在给元丰时代的政治擦屁股呢!
更要命的是——这种执政的方式,会对皇帝本人的健康,造成极大影响!
赵煦的父皇,为何年纪轻轻就一身病痛,最终连四十岁都没有活到,就撒手人寰,就是累出来的!
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再是铁打的身体,经不起这么折腾。
何况……
元丰时代的君权专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威风!
赵煦的父皇当年所受到的掣肘,不知道有多少!
从都堂的宰执,到地方的官员,上上下下的软对抗和绊子,数都数不清楚。
旁的不提,王珪的‘三旨相公’是个什么情况?
若王珪真就那么的老实、恭顺?
真是这样,那么无论是赵煦的上上辈子,还是这一世,王珪怎会有那么多的小动作,那么多的心思?
所以啊……王珪那所谓的三旨相公,是表面的恭顺,实际上的对抗——
若王珪真的恭顺,真的甘心当傀儡。
哪里会有三旨相公的名声?
旁的不说,真庙的宰相丁谓,仁庙的宰相吕夷简的作业就摆在那里,他王珪饱读诗书,熟悉国朝故事,难道不知道?难道不会抄?
所以,这就是王珪的取死之道,也是赵煦对王家穷追不舍,一定要罗织罪名,将其彻底清算的原因。
想到这里,赵煦就知道了,在这个事情上,他得尊重都堂宰执的意见。
至少他得做出尊重宰执的样子。
正想着这些事情,童贯就来到他身边,低声禀报:“大家……”
“都堂送来了乞圣驾幸琼林苑的札子……”
“哦……”赵煦回过神来,睁开眼睛,伸手接过童贯捧在手上的札子。
他拆开扫了一眼,这是宰执们循例上的,请他这个皇帝明日到琼林苑中,与新科进士们同乐的札子。
“明日就是琼林宴啊……”赵煦迷离着眼神着:“正好,可借机与两府大臣们通个气!”
开凿运河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和两府大臣们先通气,在朝中取得一定的共识。
于是,对童贯吩咐:“童伴伴,且取笔墨来!”
“诺!”
待童贯取来笔墨,赵煦就靠在座椅上,拿着狼毫笔,沾上朱墨,然后在札子上批复:敕髃臣:且依元丰故事,设宴琼林与诸释褐进士!
然后,便丢下手中的狼毫笔,与童贯嘱咐:“且拿去与都堂诸位相公,命相公们施行吧!”
“诺!”
“对了!”赵煦叫住要前去都堂传旨的童贯,吩咐道:“告诉吕、蒲两个相公,就说明日琼林宴,除了两府髃臣外,在京两制及馆阁大臣,若是无事,且都来参加一下!”
“也叫天下人知我兴教崇文之意!”
“诺!”
赵煦看着童贯远去的背影,眼神迷离起来。
“琼林宴……”他呢喃着。
上上辈子,他亲政后,曾参与的那几次琼林宴上的种种,在脑海中闪烁、沉浮。
所以,他很清楚,所谓琼林宴代表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一次典礼,也是一场仪式。
无论是琼林苑中宰执的舞蹈祝贺,还是新科进士们的朝觐。
都是一种加冕!
过去百五十年来约定俗成的故事就是——当新君第一次独立主持琼林宴,接受百官和新科进士们的舞蹈祝贺与朝觐后。
就代表着新君和先帝之间的关系脱离。
国家正式进入属于新君的统治时代!
正是因此,历代赵官家,才会如此重视自己即位后的第一次科举。
天下人也才会将这次科举称作‘飞龙榜’。
……
童贯来到都堂的时候,吕公著正在慢悠悠的煮着茶汤。
这位左相,近来已经渐渐的不再关注具体的事,都堂的权柄,除了最关键的那几样外,他都慢慢的放给了蒲宗孟。
一如当年的韩绛。
吕公著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明白他已没有太多精力。
只是……
他看向自己令厅的另一面,那看似热闹的右相令厅。
吕公著笑了:“蒲传正……汝还能轻松几天?”
一旦他这个左相辞相归老,空出来的左相位置,可不一定是右相接任。
有时候,可能会空降一个新的左相。
比如,蔡确自回京后,官家就没有给他新的差遣。
但却授给了他‘参知政事’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