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一步,两步,三步……
他就这么慢慢的走到了穆陵阳跟前,明明他的身量已经比老者要高,可他却自觉的低下了身子,像孩童一样怯生生的凝望着自己父亲。
“穆擎啊。”
“在……”
穆擎已经做好会被父亲扇巴掌的准备了,因为少时父亲就常骂他是个废物,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老者竟轻轻地的抚上了他的脸,有些粗粝的手指带着些许温度道:
“一定要走么?”
就连声音都温和了些许。
这一刻的穆擎甚至恍惚了一瞬,又想起了自己曾经所期望的,可能来自父亲的温暖。
可凌冽的寒风很快就刮醒了他。
他这个蠢货不是很早就明白了么?
外面根本没有风雨,他的风雨几乎全是眼前这个人亲手造成的。
所以咬了咬牙,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本心道:
“放我们走吧,父亲。以后我与夫人、瑶儿,我们会在民间隐姓埋名,绝不会插手朝中之事,我也会将我知道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的。”
当穆擎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穆陵阳的瞳孔缩了缩,但又很快恢复原状道:
“好,既然你一定要离开,那父亲便如你所愿,也当是全了你我今生的父子情分。”
“穆擎,谢父亲,大恩……”
穆擎跪地向穆陵阳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准备走上马车。
但穆陵阳却又一次叫住了他。
“这令牌你拿着,这么大的雪,在城门前等着放行难免难熬。你们早些出城吧,这样也能早些到下个目的地休息。”
“谢,谢谢父亲……”
穆擎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手中的令牌,这是一块城门通行令,出城可以不受城门开关的限制。
眼下父亲愿意将这令牌给他,或许也是因为他就要离开了,对方也终于不再吝啬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给予了吧。
“去吧。”
穆陵阳叹了口气,又命身旁童子将一瓶伤药递给那死士,这才转身在穆擎复杂的目光中回了府。
府邸后门关闭,穆擎又在雪中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被身旁的死士提醒道:
“我们走吧,侯爷。”
穆擎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府邸,这毕竟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说没有一点不舍那都是假的。
但人世间终有一别,他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躲在这个充满好或不好回忆的府邸里了。
“好,我们走吧。”
眼见穆擎被死士扶着上车,马车也很快驶入无边风雪里,那站在暗处的童子才终于往府内而去。
“走了?”
穆陵阳站在书房内,面前是他发妻杜氏的牌位。
此刻牌位前正焚香阵阵,以至于整个书房都充斥着幽静的肃杀。
“侯爷一家已然离开了。”
“好。”
穆陵阳又给眼前的排位上了一炷香,这才语气平常道:
“让之前就准备好的替身入府,该称病的称病,该意外的意外,早些将这事给解决掉。”
说罢他又用锦帕轻轻擦拭了一番牌位道:
“至于剩下的事情,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
童子转身而去,穆陵阳这才凝望着排位目光沉沉道:
“是他自己要走的,你可不能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