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
只要清国公一死,五皇子旧部会在大都十日内重新聚拢。
于是他被“赦”。
赦免——其实是废。
被剥去兵权,被免去官身,被遣回府邸,不准外出,不准会客,不准上朝,不准与旧部联络。
就这样。
他从北疆的刀锋,成为废府里的影子。
曾经的重臣府邸,曾经的赫赫勋贵。
如今,门额上雕刻的金漆早被风雪剥落,石狮脚下积雪无人打理,连大门的漆色都褪得斑驳,几乎看不清旧日尊荣。
府内静。
太静。
不是安宁的静,而是暮年、衰落、被遗忘的静。
清国公坐在廊下。
他披着普通的粗棉斗篷,手里捻着书页,靠着竹椅慢慢翻看,像个寻常的老者。
可他的背仍直。
骨气还在。
只是……无人再看。
门卫突然小跑进来,脚步带着凌乱的雪泥。
他行礼,声音压得低,却难掩惊色:
“老爷……公主殿下求见。”
清国公翻书的手稍微停了一瞬。
只有一瞬。
随后,他淡淡挥手:
“让她进来。”
声音不重,也不惊讶。
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门卫退下。
不多时,脚步声缓慢逼近。
拓跋燕回踏入旧府。
她看了一眼门口剥落的朱漆,蜿蜒破损的瓦梁。
眸中没有讥,也没有怜。
只是沉默。
清国公抬眼。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短暂沉着。
“来人,泡茶!公主殿下,入内吧!”
清国公轻声道。
……
室内炉火微跳,火舌在炭上缓慢浮动,发出细小而绵长的声响。
拓跋燕回并未立刻开口,她抬手,示意侍从将茶具摆上。
清国公微微侧身,看着她的动作,眼底没有起伏,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伸手,接过茶盏,缓缓吹散浮沫。
二人对坐。
空气极安静。
静到连茶水落入口中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拓跋燕回先开口。
“多年不见。”
声音平稳,不带试探,也不带情绪。
清国公指尖抬了一下,算是回答。
“你长大了。”
语气并非感慨,只是陈述。
拓跋燕回抿了一口茶,淡声回应。
“岁月从不等人。”
清国公看着她,眼神深处似有波光,又似什么都没有。
他缓缓放下茶盏。
“你今日来,不只是喝茶的吧。”
一句平静的话。
却像轻轻揭开了案上那层无形的幕。
拓跋燕回也将茶盏放下。
她没有回避,没有绕弯,也没有继续铺垫。
她直接看向他。
目光直而沉。
“我今日来,是想问一句。”
她说。
清国公抬眼,等待她的下文。
拓跋燕回缓缓道:
“五哥输掉了天下。”
“清国公……你应该不甘心吧。”
话音落下。
屋内一下子安静到极致。
连火都似乎静了半分。
清国公靠着椅背,微微闭了闭眼。
像是有风从很久以前吹来。
又像是什么在心底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却没有掀起波澜。
他轻声道:
“甘心如何。”
“不甘心又如何。”
他的声音并不沙哑,也不沉痛。
反而是平和的。
一种太平和的平和。
平和到像是所有锋芒都被折断了,磨平了,埋进土了。
他继续说。
“夺嫡之争已经结束。”
“该死的死了。”
“能残的残了。”
“能逃的也逃了。”
“朝堂再无当年的影子。”
他说话很慢。
却每一个字,都像在透露着某种被岁月碾得碎尽的疲倦。
“如今的皇位。”
“除了大汗之外,再无可继之人。”
“虽然他不合格。”
他抬眼,看着那炉火。
“但大疆……”
“已经无人可登汗位了。”
这不是愤怒。
不是怨恨。
不是悲凉。
而是一种像冰封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