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远行(十一)(3/5)
列,流传下去,哪怕千百年后,仍有人能从中汲取一丝光亮,发出一声喟叹?”陈识的嘴唇微微翕动,他怎能不清楚这些?恰恰是因为当初顾怀的这个念头,打动了他宁愿躺平等死一生的心,所以才毅然决然抛弃掉熟悉的生活,跑来这地方当祭酒!顾怀看着他的申请,走回案前,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件事,必须做,而且越早做越好!能多摘录一本书,就能多留存一份曾经璀璨的思想,给后世子孙...多留下一些东西!你可曾想过,若是千百年后,沧海桑田,曾经在这个年代大放光华,指引人心的书,在后世却只在世间留下一个名字,那是多么可惜可叹的一件事?”“当然,”他直起身,“这件事也不仅仅是能福泽后人,更是一件在当下足以定鼎文治、收拢天下士心的盛事!尤其是现在...”顾怀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决断,最终化为一片深潭般的平静,他决定不再隐瞒,至少对眼前这个纯粹的“书虫”,他愿意给出几分坦诚。“...在我即将登临帝位之时,”顾怀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千钧,如同惊雷在陈识耳边炸响。陈识猛地瞪大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引得几卷书哗啦作响,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短促抽气,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登基?!顾怀要登基,禅让已成定局?!就算坊间早有传言,靖王功高盖世,取魏而代是迟早之事,就算陈识一向只喜欢扑在书堆里,管他外面洪水滔天,可亲耳从顾怀口中听到这近乎宣告的话语,其冲击力依旧超乎想象!顾怀看着他的表情,停顿了片刻,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剖析继续道:“你是我亲自选出来的大典编纂,所以我不想瞒你,禅让已定,就算我不愿意,却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但是这位置坐上去,天下悠悠之口,尤其是那些恪守礼法、视篡位如洪水猛兽的读书人,必然物议沸腾,暗流汹涌。”陈识喃喃道:“所以,此时...若有一件震古烁今的文坛盛事启动,足以转移无数目光,凝聚天下才俊之心,还有什么,比号召群贤,共修一部旷古未有之巨典,更能彰显...新朝气象,更能堵住那些清议之口?更能让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心甘情愿地将毕生所学、家藏孤本,献于这煌煌文治之功业?”顾怀轻轻点头。“编纂这部大典,于国,是文治根基,是收拢士心、稳定天下的利器;于史,是功在千秋,泽被子孙的伟业;于你陈识,是毕生梦想得以实现的契机,三者并行不悖--当然,其中也带有我自己的一点私心,而我今日来,便是要告诉你,此事,已到提上日程之时。”陈识呆立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顾怀这一番话中的信息量太大,像汹涌的潮水冲击着他那习惯沉浸在故纸堆中的大脑,帝位更迭的震撼与大典启动的狂喜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地盯着顾怀,仿佛要确认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过了许久,他才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缓缓坐回椅子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当真?”顾怀笑了笑:“或许我现在已经可以说...君无戏言?”又是一阵沉默。顾怀的坦诚已经把编纂大典由当初的单纯盛事变成了一件稳定天下人心的工具,这种非常贴近统治者的功利心态足以让这件事蒙上些不光彩...而且陈识也是个读书人,忠君爱国之类的话,是他从小就在读的--这或许也是顾怀选他做大学祭酒和大典编纂的原因?因为顾怀认准了陈识不在乎天下事,甚至不在乎龙椅上做着的姓不姓赵,而只会在乎顾怀到底会不会做这件事?“...好。”陈识只吐出一个字,却重逾千斤。关于大典的激烈对话似乎暂时告一段落,空气中紧绷的弦稍稍松弛。顾怀也重新坐下,端起旁边不知何时由侍立远处的书吏奉上的、已经微凉的茶水,啜了一口。“大典之事,具体章程,我会让卢老...不,会让人与你详议,你是总纂官,前期筹备,比如拟定体例、甄选参与编修人员、规划誊抄场所等,你现在就可以着手,未来的内阁和朝廷会全力支持,”顾怀放下茶杯,话锋一转,“不过,陈识,这部大典要真正落地生根,光靠我一声令下,你振臂一呼还不够。它需要源源不断的新血,需要能理解它、支撑它、并最终将其中智慧用于治理这庞大帝国的新式人才--这,才是大学存在的根本意义,也是你身为祭酒,除了钻藏书楼外,真正该着眼的地方。”陈识此刻心神激荡,对顾怀后面的话难得地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沉默地听着。“大学,绝不能变成另一个国子监,”顾怀的语气很坚决,“如今的科举取士,驯化出来的多是只会寻章摘句、皓首穷经的应声虫,或是钻营权术、结党营私的官僚,那样的读书人,于国何益?于民何利?我要的大学,是熔炉,是摇篮!它要培养的,是能明事理、懂实务、通技艺的新血!”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你看这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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