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寨……”他喉咙里滚出两个沙哑的音节,像砂砾摩擦。自从那个叫戚福的年轻人入主走寨,那边的动静就没消停过。底下探子回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让他这只独眼里的阴霾更深一层。扫平周边,整饬军备,如今更是发出檄文,要联合各寨对抗小象国!虽然应者寥寥,但这股子锐气和力量……
凃九风那只瞎了的眼眶隐隐作痛,仿佛能“看”到当日走寨如狼似虎扫荡临近寨子的景象。若非他凃九风机警,提前嗅到风声,硬是咬着牙、顶着骂名将整个磨寨拖家带口迁到这处更险要但也更贫瘠的马坡岭,磨寨恐怕也成了走寨刀下亡魂,或是被吞并的附庸!
“能耐大…年轻气盛…”凃九风心里冷笑。底下那些头目们的心思,他不用眼看,光听那几口呵欠里的躁动,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焦躁与戾气,就能摸得一清二楚。他们看着走寨如今兵强马壮,看着戚福那小子动辄“檄文”指斥小象国,心思不免活络起来。有人在底下嘀咕:走寨如今风头正劲,主力肯定盯着小象国那头,他们磨寨是不是能绕到后面,在走寨那几条还算肥硕的物资补给线上,狠狠“咬”上一口肥肉?毕竟……磨寨的粮仓,已经见底了!
“紧衣缩食十天……”凃九风粗糙的手指在冰冷的石椅上划过,留下细微的声响。十天,这已是极限!寨子里那点可怜的存粮,连皮带糠都算上,也只够再撑十天!十天后,寨子里这几百口嗷嗷待哺的嘴,就会变成噬人的野兽!到时候,别说威信,他这个寨主能不能活着走出这议事堂都难说!
堂下那些头目,一个个缩着脖子,把手揣在破旧的皮袄袖子里,眼神躲闪,不敢看他,却又透着一股子饿狼般的贪婪和蠢蠢欲动。他们都在等,等寨主发话,等寨主给他们指一条“生路”。
凃九风那只独眼中的寒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一一扫过那些缩着的身影。威信?威信从来不是靠忍饥挨饿能树起来的!威信,是在绝境中劈开血路,带着大家活下去、吃上饭的刀!
“都想在走寨背后捞一把?”凃九风的声音嘶哑地响起,口风毒蛇吐信,不大,却压过了堂外呼啸的风声,让所有头目瞬间绷紧了身体。
他那只按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着堂下众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想法不错……你们也不是第一天在刀头上舔血的货色。可你们想过没有,那戚福小儿是吃素的?他敢明目张胆地发檄文叫板小象国,会不防着背后有人抽冷刀子?”
凃九风那只独眼闪烁着老狐狸般的光芒:
“他走寨的粮道,是肥肉不假!可那肥肉外面,裹着的绝对是带毒的钩子!等着我们这些‘饿狼’去咬钩呢!”
头目们面面相觑,眼中刚燃起的一点火焰又被浇灭,只剩下更深的焦虑。
“那……寨主,咱们就这么……等死?”一个胆大的头目忍不住,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等死?”凃九风那只独眼猛地一瞪,一股阴寒的戾气瞬间弥漫开来,“老子带你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把寨子搬到这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不是为了等死的!”
他猛地一拍石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
“打秋风?”凃九风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阴冷、甚至带着一丝癫狂的弧度,“太小儿科!也太危险!我们要抢,就要抢笔大的!要抢在戚福那小子反应过来之前,抢在他和小象国那群疯狗咬起来之前!”
他那只枯瘦的手,鹰爪般猛地向前一抓,仿佛要攫取什么:
“走寨的粮道,我们不能碰!那是陷阱!我们要碰的……”
凃九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毒:
“……是走寨的‘命脉’!是戚福小儿现在最缺、也最怕别人碰的东西!”
他那只独眼死死盯着虚空,仿佛看到了某个关键节点:
“你们忘了?走寨如今要当出头鸟,要打小象国!他发檄文没人响应,说明什么?说明那些寨子都怕!怕小象国,也怕応国不管!戚福要打这一仗,光靠他走寨一家?他撑不了几天!他必须……”
凃九风的声音如同毒蛇缠绕上猎物的脖子:
“……必须打通持久的路子!必须让外人看到他的价值!他需要一直供给的粮饷!需要众人的默许!甚至……需要其他兵力的牵制!”
他猛地站起身,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竟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往来对边寨的物资通道,历来都是走的‘瞎子领’那条老商道!那条道,正好从我们马坡岭西边的‘掉头山’峡谷边缘擦过!”
头目们倒吸一口冷气!掉头山!那是条九死一生的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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