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巴尔基鲁亚克身侧不见往日的美人环伺,只有几名太医与太监肃立。太医们一袭白袍,手捧药箱,眉宇凝重;太监们则低眉顺眼,随时准备递上热毛巾或药汤。随着仲云昆延与哈迪尔进入,巴尔基鲁亚克虚弱地抬手一挥。众人如退潮般悄然退下,脚步轻得几乎无声,殿中只剩烛火摇曳与皇帝艰涩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臣马立克沙,参见陛下!”仲云昆延率先伏地叩首,声音恭敬。
“臣沙陀军参将哈迪尔觐见陛下!”哈迪尔紧随其后,语调低沉浑厚,然而胸腔里的不安却难以遮掩。
帘幕后,巴尔基鲁亚克缓缓抬起那双枯槁的手。手指关节高高突起,犹如风中颤抖的枯枝,指向跪伏在地的哈迪尔。声音随即传来,沙哑而断续,每句话之间都夹杂着沉重的喘息:“你……是沙陀人派来的?我那妹夫呢?听说……他又独自……跑出去了?”话音带着冷冷的讥讽,尾音破碎,仿佛在撕扯嗓子。
哈迪尔低垂着头,心口急促起伏,冷汗沁出额角。他谨慎地答道:“陛下,家主……外出寻求新天地去了。据此前来我们那里的一个诺斯人所言,大西洋对岸……另有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他的话声小心翼翼,却似陷入泥沼般艰涩,越说越觉心虚。
“行了!胡言乱语,呵呵……”巴尔基鲁亚克骤然冷笑,笑声干涩破碎,紧接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帘子上的珍珠相互碰撞,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叮当声。好一会儿,巴尔基鲁亚克才缓过气来,虚弱却带着复杂情绪地低声道:“看来……我终究还是误了古勒苏姆……给她找了这么个不务正业的男人!”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掩不住的悔恨。
听到这里,哈迪尔低着头无话可说。他的拳头在袖中紧握,指甲嵌入掌心,脸上如蒙上一层灰霾。仲云昆延也说不出什么,只是跪得更低,呼吸变得沉重,殿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皇帝的咳嗽声断断续续。
“罢了,罢了……那个混账,不提也罢!”巴尔基鲁亚克虚弱地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疲惫与不耐。他停顿片刻,胸口微微起伏,方才又缓缓开口:“我如今已无力再出兵黎凡特……援军,是断然没有了。而且,你们之前那些朝三暮四的行径我也看在眼里,我只是不想和你们计较罢了!”巴尔基鲁亚克透过帘幕望向哈迪尔,那一双昏暗却尚存威严的眼睛,如垂暮夕阳般黯淡,却依旧带着最后的光辉与决断,“不过,你们沙陀人,自我祖上征战起,便一路随行西征,姑且算是我们塞尔柱的旧藩。”巴尔基鲁亚克的声音时断时续,却仍带着帝王不可违逆的威势,“我看了你们的奏报,虽然那个混账不务正业,但却把你们壮大了不少。可即便如此,你们也不过区区数万人。我打算,把你们迁往恰赫恰兰,就到古勒苏姆那里去吧。古勒苏姆……终究仍是你们沙陀的主母。”
巴尔基鲁亚克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一丝冷清的坚定:“那里正需要人去实边守地。对你们而言,换个地方,又算得了什么?当初,是我们塞尔柱带你们沙陀人到了黎凡特。如今那里乱了,我再把你们带出来,重新安顿在一个相对安宁之所——也算是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们愿意就去,若不愿去,你们就自生自灭吧,我真的管不了你们了。”
哈迪尔心头骤然一震,仿佛被雷霆击中,万万没想到巴尔基鲁亚克会给出这样一个处置。他的脑海中顿时闪过无数画面:沙陀族人一路颠沛流离迁徙的身影。若仅从沙陀人的生存角度来看,这个安排确实算是一条生路——恰赫恰兰位于塞尔柱帝国东部的边陲重地,山川雄伟,河流丰沛,远离连年战火;而且那里的主人是古勒苏姆,她无论如何依然都是李漓的正妻,名义上仍是沙陀人的的主母。投靠古勒苏姆,似乎并无不妥。然而,赛琳娜等人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吗?哈迪尔的眉头不觉紧锁,胸中思绪翻涌,犹如惊涛骇浪,难以平息。
正在哈迪尔犹豫之际,仲云昆延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那动作不重,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哈迪尔大叔,还不快谢恩?皇帝陛下……终究还是记得你们沙陀人的。”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暗暗的鼓励,像是一根绳索,将哈迪尔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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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替家主谢陛下隆恩!”哈迪尔猛然回神,急忙伏身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既有感激,也夹杂着掩不去的无奈。
“沙陀参将,你先退下吧。诏书很快会送到馆驿去。凭着诏书,你们便能在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