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丽萨沉默良久,目光远投。的黎波里城墙在暮色中矗立,灯火点点,像被夜色咬住的眼睛——冷漠、疏离,却无处不在。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锋锐如刃:“看来,唯一的路,是去找能付钱的异教徒了。你们意下如何?”
勇士乙哧声笑出,粗犷直率:“管他信仰!活着才要紧。听说萨拉森的苏丹赏金丰厚,起码付得起钱。”
刀疤壮士——勇士甲——点了点头,眼里闪起掩不住的贪光:“我们本就是游走东西方之间的四不像,何必吊死在西方一棵树上?!”
瓦西丽萨嘴角微微勾起,既非笑意,也非怒火,而是冷冽的算计。她的声音如夜风般简短而坚定:“钱要赚,骨气不能丢——也别便宜了他们这些西方人。”
夜幕之下,稀薄月辉泻下一道道银练。瓦西丽萨居于队首,斗篷猎猎,三十余名罗斯雇佣军列作一把沉默的刀锋。马蹄缠布,踏地无声;众人沿着营地边缘的灌木潜行,刻意避开巡逻。潮湿泥土的味道与远处海浪的咸腥若隐若现,像被夜色吞下的低语。终于,他们像割断了枷锁般,决然离去,没入更深的黑。
“前方已是托尔托萨的地界,散落着那些西方移民的据点。”瓦西丽萨声音冷若冰刃,唇角带着一丝冷笑。欠薪与屈辱像未拔的刺,嵌在喉间,每一口呼吸都在作痛。那些自以为高贵的西人,把他们这些背井离乡的罗斯人雇佣兵当作可弃之物——兄弟们倒在血与泥里,换来的不过一纸空约。她指节攥白缰,眼底一帧帧逝去的面孔掠过。
“兄弟们,”她压低声音对刀疤壮士道,“这不是单纯的逃亡,而是清算。自的黎波里到托尔托萨,那些农庄、村落、补给站,都是我们的目标。把粮囤、金银与良马统统拿走,让他们记住:欠债,不止要还,还要付出代价。”
刀疤在月色下狰狞,像地图上的裂痕:“夫人说的对。他们披着十字作王,在异乡横行;我们取回补给,才有活路。异教徒那边,也在等着我们。”
夜风猎猎,荒野上的影子被拉长成一条暗河。三十余名罗斯雇佣军在暮色里前行,像一支流浪的狼群。他们不是为荣誉而走——只是为了活下去,也为了那再不归来的兄弟们。
队伍加速,马蹄在黑暗中砸出沉闷的节拍。橄榄树叶被风撕扯,苦涩的油香溢入鼻息。天色尚未放亮,第一个目标已悄然现形:托尔托萨南侧的“圣十字村”。一圈低矮石墙将十余栋石木交错的房屋围在其中,在月光下宛如一具沉睡的骨架。零星的鸡鸣与犬吠,在夜里显得格外脆弱,像被世界隔绝的挣扎。
瓦西丽萨抬起手,队伍如散开的影子般迅速包围了村子。勇士乙点燃火把,火星在黑暗里一亮即灭,像是给即将到来的血与火打下了引子。她低声吐出一个字:“上。”
潮水瞬息间爆开。罗斯人破门劈板,斧刃砍裂木纹,长剑在微光中划出寒弧。惊醒的移民慌忙抓起农具抵抗:一个胖墩墩的农夫举着叉子站在门口,却被刀疤壮士一斧劈倒,血溅泥地,腥气弥散在夜色中。尖叫与哭喊骤然响起,妇女的呼号和孩子的啼哭仿佛撕裂的布帛,在火光与混乱中四散。
掠夺迅猛而有序,瓦西丽萨的命令冷静而精准,像心跳般稳定:有人破门搜屋,有人守在出入口,有人押住俘虏。仓库被砸开,麦袋与酒桶像被撕开的胃袋般倾泻而出,金银器皿叮当作响,被迅速塞入麻袋。瓦西丽萨亲自闯进村长小屋,翻箱倒柜,在一处暗格里摸出一袋金币。她手指微颤,随即冷笑:“利息。”声音轻,却重得像石子坠水。
罗斯雇佣军不滥杀。除非有人反抗,否则只是恐吓与劫掠;但凡抵抗,必然刀刀见血。几匹壮马被牵走,剩余的房屋被点燃。火舌舔舐夜空,烟柱直冲而起,将半边天映成赤红。罗斯人疾速抽身而退,犹如暴风席卷后的残枝败叶,只余下哭嚎与灰烬。幸存的村民仓皇北逃求援,但救兵多半赶不过火势的蔓延。
这一夜,他们又接连洗劫了两个据点。选点、突袭、掠夺、撤退,精准得如同猎杀。包袱渐渐沉重,麻袋里鼓满粮食、武器与闪亮的金币。士气在血与火中重新燃烧,有人笑着拍瓦西丽萨的肩:“夫人,这比给十字军卖命强多了——咱们现在是自己的主人!”笑声粗粝,却带着几分阴冷的自嘲。
瓦西丽萨凝视那堆成小山的战利品,眼神并不全然欢愉。她清楚,这一夜的劫掠,在黑暗与晨光之间劈下了一道无法弥合的界线:他们换回了粮草与银两,却在沿途播撒了足以反噬的仇恨。远处托尔托萨的晨钟若有耳,很快就会听见这连串爆燃的回响。
瓦西丽萨低声告诫手下:“这不是放纵的掠夺,而是活下去;是替那些已经无以偿还的兄弟,向世道讨一笔债。”
晨光初现,托尔托萨南侧的荒野仍弥漫着昨夜焚烧的焦灼气息,焦黑的橄榄枝如断指般直指苍白天际。瓦西丽萨领着三十余名罗斯雇佣军缓缓前行,马背上的麻袋鼓胀,麦香与金币的叮当声交织成一曲短促的凯歌。战斧与长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