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群躬身行礼时,鼻尖还能闻到袖口沾着的合欢花香,那是方才赵新兰靠在他肩头睡觉时蹭上的。他直起身,语气带着几分坦然:“公主殿下念及臣刚从刑场出来身子虚,确实备了不少点心。只是这宫里的事,哪有能瞒过陛下的?”
赵受益低笑一声,抬手示意他坐在右侧的椅子上,案上早已温着一盏雨前龙井,水汽氤氲着飘出清香。“迁都的事,朕和五位大臣议过了。” 他指尖在舆图上轻轻一点,语气沉了几分,“你提的武汉、徐州、襄阳、长沙,一个都用不得。”
李星群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并不意外 —— 他早料到士大夫阶层会反对,只是没想到连变法派的韩赣叟、富郑公也会投反对票。
“朕知道你要问为什么。” 赵受益没等他开口,便自顾自往下说,指尖在舆图上划出一道从北到南的弧线,“其一,是边防。我大启北边挨着西凉、契丹,那些游牧部落年年秋高便来劫掠,都城若定在南方,等军情传到中枢,边军怕是早丢了三两个城了。长安、洛阳虽在中原,却离北边近,朕夜里得了急报,次日便能调兵,这是南方四地比不了的。”
他顿了顿,捏起案上的玉棋子,在 “黄河流域” 的标记处敲了敲:“其二,是根脉。你可知夏商周的都城在哪?全在黄河边上。我华夏的规矩、礼法、治世的法子,都是从北边传下来的。士大夫们嘴上不说,心里都认‘黄河为正统’,你让他们把都城迁去南方,他们能跟你拼命 —— 连韩赣叟都跟朕说,‘迁都是弃祖宗基业’,更别说司马君实那老顽固了。”
李星群捧着茶盏,温热的触感透过瓷壁传到掌心,他想起方才在海棠宫,赵新兰还抱怨 “那些大臣就知道守着老规矩”,此刻倒真应了这话。
“其三,是粮草和人。” 赵受益的声音又沉了些,指尖扫过舆图上 “江汉平原” 的字样,“南方是富庶,可那是近几十年的事。唐之前,天下的粮仓全在北方,关中的郑国渠、洛阳的伊洛渠,灌出来的田能养十万兵。都城要住多少人?宗室、宫女、太监、禁军,还有各地来的官员,没足够的粮,撑不过半年。南方虽有洞庭湖、鄱阳湖,可运粮的漕道要走三千里,路上损耗的就占三成,不划算。”
最后,他指了指开封的位置,眉头拧起:“其四,是防御。你说襄阳有山河环绕,可北方的长安有函谷关,洛阳有邙山,那些关隘是几百年传下来的,守军都熟得很。开封这地方,除了黄河啥都没有,去年水患差点淹了内城,朕也想迁,可迁去哪?士大夫们只认北方的古都,南方四地在他们眼里,就是‘偏安之地’。”
他叹了口气,将玉棋子扔回棋盒,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五个大臣里,就张尧佐说‘陛下定了便好’,其余四个,司马君实拍着案骂‘违逆祖制’,韩赣叟说‘需缓十年再议’,晏元献和富郑公也跟着劝,说‘恐动摇民心’。你看,这就是士大夫,不管是变法派还是守旧派,碰了他们的‘根’,就都是一条心。”
李星群放下茶盏,语气平静:“陛下重用张尧佐,臣能理解 —— 他是张皇后的叔父,算您的外戚。可军机处首辅要统管军政要务,他的才能…… 怕是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朕要的从不是他的才能。” 赵受益突然抬眼,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指尖在软榻扶手上轻轻敲击,“军机处是五人,单数,就是要变法派和守旧派相互掐,谁也压不倒谁。张尧佐是外戚,他的根在朕这里,朕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这次迁都,不就印证了这点?”
李星群勾了勾唇角,顺势接话:“陛下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 臣之前跟您提的‘制衡’,不就是这个理?士大夫阶层是绑在一条船上的,您动迁都,就是动他们的船,他们自然联手反对。可您要是真把这四个大臣都换了,朝堂上没人能批奏折、管漕运、理边防,您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反倒是张尧佐,他的荣华富贵全靠您,自然无条件跟您站在一处。”
赵受益的指尖猛地停住,目光沉沉地看向李星群,语气带着几分探究:“你之前说的‘选开国元勋建家族,与国同戚’,这话里的门道,不像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朕虽没听过什么‘清朝八旗’,但能让你说‘拙劣模仿’,想来那制度定有过人之处。你且跟朕说说,那八旗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星群心里早有准备,起身走到舆图旁,拿起案上的炭笔,在空白处画了个简单的方框:“陛下,这清朝八旗,本质是‘以旗统人,以人统权’。他们把人分成八拨,有满族自己的旗,有汉人编的旗,还有蒙古人的旗。每拨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