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伙计上了二楼,楼梯是木做的,踩上去却不晃,扶手被磨得光滑发亮。推开房门时,老大哥又愣了 —— 房间虽不大,却收拾得一尘不染,靠墙摆着一张木床,铺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褥子,褥子上没有一点霉斑,床头有张方桌,桌上放着个崭新的搪瓷脸盆,盆边摆着一块黄颜色的肥皂,墙角竟还有个木隔间,挂着块蓝布帘。“这…… 这是啥啊?” 他伸手指了指布帘,声音都有些发紧,生怕自己问错了闹笑话。
“这是厕所啊。” 王桂兰掀开布帘给她看,里面铺着青石板,石板缝里嵌着白灰,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异味,中间放着个带盖的木桶,桶边还摆着个小水壶,“在咱上海,像样的客栈都有这物件,不用像老家似的,大半夜还得跑外头的公厕,遇上刮风下雨,冻得人直哆嗦。你看这石板,下雨天也不滑,水壶里是热水,方便你洗手。肥皂是客栈免费给的,洗手洗脸都能用,比皂角好用多了。” 老大哥凑过去摸了摸石板,冰凉光滑,再看看那带盖的木桶,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 他这辈子住过的客栈,不是漏风的土坯房,就是满是霉味的阁楼,有的连像样的脸盆都没有,更别说这样干净的厕所了。
伙计把一个黄铜热水壶放在桌上,壶嘴冒着热气,笑着补充:“大爷您要是嫌屋里暗,就拉头顶那根绳,电灯就亮了。晚上要是想喝水,楼下灶房随时有热水,从寅时到亥时都有人守着,您直接去提就行。要是想吃点啥,楼下还有小厨房,能给您煮碗面,只要五个铜板,还能加个鸡蛋。” 老大哥顺着伙计指的方向看,天花板上果然挂着盏电灯,玻璃罩里的灯丝细细的,像根银丝,下面垂着根棕色的细绳。他犹豫了半天,还是伸手拉了下绳,“咔嗒” 一声,灯光瞬间亮了,把整个房间照得清清楚楚,连床底的灰尘都能看见,比老家的煤油灯亮多了,还没有烟味。
等伙计走了,王桂兰坐在方凳上,给老大哥倒了杯热水,水汽氤氲着飘出淡淡的茶香 —— 原来水壶里还放了几片茶叶。“这客栈一晚只要五十铜板,管早晚两顿饭,” 王桂兰把茶杯递给他,“早饭是粥、馒头加咸菜,晚饭是米饭、一荤一素,菜都是附近菜园子种的,新鲜得很。你要是打算多住些日子,跟掌柜的商量,住满十天,还能免一天的房钱。” 老大哥捧着茶杯,温热的触感透过瓷杯传到掌心,心里暖融融的。他忽然想起刚下火车时的情景 —— 平坦宽阔的站台,没有一点坑洼,站台上有专门的指引牌,写着 “出口”“人力车停靠点”,还有穿制服的监管人员,帮着乘客提行李,不像别的车站,乱糟糟的,还总有人抢着拉客。
“老姐姐,” 他放下茶杯,声音有些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咱上海…… 咋就能这么好呢?我走了这么多地方,从没见过这样的城。”
王桂兰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盛开的菊花:“还不是托了李大人的福?九年前我刚来的时候,这地方哪是现在这样?江边全是烂泥滩,街上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下雨就成了泥潭,走一步陷一步。是李大人来了之后,先让人挖排水沟,再铺青石板路,把烂泥滩改成了码头,能停大轮船。后来又建了医院、学堂、药房,连这电灯厂、造船厂,都是李大人一手办起来的。” 她顿了顿,指着窗外远处的高楼,那些楼有六七层,在灯光下泛着模糊的轮廓,像座座小山,“看见没?那是上海造船厂的工人宿舍,六层楼呢,里头跟这客栈一样,有厕所、有电灯,每户还有个小阳台,能晒衣服。工人每个月除了工钱,还有养老补贴,要是生病了,船厂还能报销医药费。我家那口子就在造船厂当木工,一个月能挣三百铜板,比在老家种地强十倍。”
老大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心里满是震撼。他忽然想起在医院时,小慧说的 “医疗资源多余了就往偏远地方送”,想起张医生说的 “针灸馆是医院的人轮值”,想起药房伙计说的 “医保减免”,还有刚才看见的平民学堂、免费的午饭…… 这些事情,单独看都不算什么,可凑在一起,就像一张温暖的网,把老百姓的吃、穿、住、行、医、学都罩住了。
“我以前总觉得,这辈子能把病治好,让孙子能读上书,就不错了,” 老大哥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感慨,“现在才知道,人还能过这样的日子 —— 看病不用托关系,读书不用交学费,住店有干净的厕所,街上有不用油的灯。要是早几年知道上海这么好,我早就带着全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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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桂兰拍了拍他的手,掌心的温度让他心里更暖了:“现在来也不晚。等你病好了,要是想留在上海,我帮你找个活计。咱上海现在缺人得很,造船厂要木工、铁匠,码头要搬运工,学堂要杂役,只要肯干活,就能挣着钱。到时候把你家孙子接来,送进平民学堂,好好读书,要是想学家伙,就去职业学院,学个造船、打铁的手艺,将来比在老家种地有出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