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又见秦且歌拎着裙子急急下船,显然是为了给她送伞,她没时间考虑多久,当即便点头应诺。
“我虽不清楚公子与古南海掌门家里的恩怨,但公子所请,算得合情合理。作为局外人,我也自当尊崇。再者说,既然公子慧眼洞见,早窥隐秘,江湖中这么些年却都没流传出半点消息,足见公子是个守秘可信、不欲张扬炫耀之人。我愿与公子指天盟誓,绝不泄露公子行踪足迹。”
“好,苏掌门知情达理,在下感激不尽。指天盟誓,倒也不必了。守诺与否,跟这个没什么关系。掌门信得过我,我也信得过掌门。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说着,他远远向秦且歌作了个揖,便顶风冒雨,蹒跚远去。
过得少许,秦且歌已经拿着伞快步追来,连忙为苏幼情遮雨,问道:“掌门是认识他么?”
苏幼情没有回答,反问道:“秦坊主是怎么认识他的?”
秦且歌如实答道:“约莫五年多以前,他来了这里,机缘巧合给咱们风雨情楼填写词曲,后来就一直用书信往来,他大约每半年登一次船,来换些银子。我瞧他虽形容落魄,但是谈吐不凡,见识也不像是普通读书人,便一直礼遇有加。听掌门方才所唤,他是……”
苏幼情竖掌示意他禁声,有些惭愧地笑道:“方才我一时情急,不曾细想。按理说,竟然他隐姓埋名,自然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此事只有你我知情,还请坊主与我共守此秘。”
“竟然真是啊?”
秦且歌凤目圆睁,樱唇微张,也一时震惊不已。好在她久历风雨,思忖片刻后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和风雨情楼里传来的喧闹杂音,她说:“好在今日风大雨急,楼里也吵闹的很,料想没什么人在意。掌门放心,这事我不会向旁人说的。”
说着,想起苏幼情是久不登门的稀客,便立马转移话题道:“掌门好不容易大驾光临,今日我正好借机会好生款待,待会儿让瑕英她们好好炒几个河鲜小菜,聊表寸心,请。”
二人并肩回到风雨情楼,秦且歌便按苏幼情的饮食喜好一一吩咐,可苏幼情斟酌片刻忽然将她的盛情打断,只摆了摆手,道:“不,不用麻烦她们了,也不用教她们知道我来过。我近日赶路有些乏了,楼里还有酒没有?”
“苏掌门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苏幼情素来不爱饮酒,秦且歌满脸关切的看着苏幼情,说:“我这以前也有个常客,偶尔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来这里喝几杯,然后开着舱门和房门,躺在屋子里吹河风,睡大觉。”
“开着舱门和房门?”
苏幼情微张樱唇,这一瞬间看去,竟有了几分少女的天真模样。
“是呢,也不管有没有人进来或者经过,他就躺在里面睡大觉,醒来以后就好了许多。对啦,说起来这人,或许苏掌门还认识呢。”
“哦?叫什么。”
秦且歌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然后低声道:“这人正是天墓山庄的白诺城白公子。”
苏幼情的面色肃然凝住,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般,就连呼吸都停止了。秦且歌也诧异不已,轻声唤道:“苏掌门,苏掌门?”
“嗯?”苏幼情自觉失仪,双颊都有些晕红,道:“抱歉,最近有些乏,一时走神了。对了,他一共来过几次风雨情楼了?平时住的那间屋子还在吗?可有客人占用了?”
苏幼情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秦且歌都一一耐心解释,苏幼情神色专注,听得极为认真。最后秦且歌道:“那间屋子河风最好,是白公子钟爱的,他走之后,我就给锁了起来,没人用过。”
苏幼情脱口就说:“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带我去瞧瞧?”
秦且歌又是一惊,苏幼情素来好洁喜静,怎么今日会对一个男人住过的客房格外感兴趣。心中虽然疑惑腾升,但是面色却依旧平缓镇定,尽力没有表现出来,笑着道:“瞧苏掌门这话说的,这风雨情楼都是贵门的产业,我不过暂租而已,有什么能不方便东家看的,请随我来。”
随即,秦且歌便领着苏幼情直奔最里间的客房。铜锁抽离,房门敞开,窗户支起,清凉的河风一瞬间迎面扑来。可苏幼情却早已忘了满屋河风,只是看着屋子里那些毫不起眼的家具摆设,怔怔走神。
“这就是他住过的仓房,躺过的床榻,用过的被褥,坐过的凳子……”
苏幼情凤目微润,一点点仔细地看过整个屋子,寸寸入目,点点入心。那我见犹怜的心疼的模样,真正是眼波如横水,娥眉如山聚,欲问思何故,眉眼盈盈处!
到了这时候,见多识广的秦且歌早已了然于心,却只是暗暗叹了口气,颇有几分同是天下沦落人的感慨。正在此时,苏有情忽然说:“秦坊主,既然您认我是东家,今儿我就任性一回,今晚我住这儿了,我也试试这河间清风能不能让人睡个安稳觉。”
“这……”秦且歌一时愣住,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苏幼情会罕见的以东家的名义开口,毫不避嫌地直言要求住一个男人住过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