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睁开眼就见烛火照映下的周瑜背影,此刻的周瑜正捉笔书写。
贴身侍卫见状上前,单膝跪下轻声询问:“君侯?”
“水。”
孙策吐出一个字,趴着睡觉让他很难受,可高烧状态下他整个昏昏沉沉,能感受到这种不舒服,偏偏又能忍着不适在极度不甘中陷入沉睡。
此刻就连喝水也很是不便,侍卫端来温热的茶汤,鲜红漆木杯子里还有一支新削好的嫩竹吸管。
孙策看到吸管后整个人也是暗暗松一口气,如果为了一口水必须姿势狼狈,那他宁愿不喝。
这次仔细去看这个贴身侍卫,一笑:“原来是邓当的妻弟。”
“是卑职,卑职吕蒙。”
吕蒙温声介绍自己,这时候察觉身后脚步声,吕蒙不为所动,依旧单膝跪地双手托举漆杯侍奉孙策饮水。
孙策吸了大半杯水,就问:“陈武何在?”
吕蒙略沉默,低声回答:“陈校尉引咎自责,自领五十军棍,现就在帐外当值。”
“糊涂,传他来见我。”
“喏。”
吕蒙应下,双手托举漆木水杯缓慢后退,五六步外才起身,又后退两三步才转身去放水杯,随后才出帐离去。
孙策斜眼看着吕蒙背影,对周瑜一叹:“如今负伤,军心立刻生变。也幸好是此刻负伤,若是与赵元嗣交锋时负伤,则大好基业转眼成为泡影。”
周瑜搬来折迭凳坐在孙策旁边,他自然是认同孙策的观点,顺着孙策的话语,继续说:“君侯所言有理,如今难在赵基、张子布,就恐二人不肯信赖我军。”
战争自然不能讲究诚信,孙策、周瑜这里的确没有什么详细的大型战略规划,只有一个终极的战略目标,一切行为、选择能更快、更有效率抵达最终目标,那就可以干。
手段追求灵活多变,那就不能被陈规旧俗所约束。
主动进攻琅琊吸引赵基,为袁绍争取破局机会是真;现在孙策意外负伤军心不稳,派孙权出使晋阳,想要完整放张昭率部西迁,这也是真。
如果战机合适,就撕毁协议,袭击张昭迁徙中、十分虚弱的琅琊新旧民众也不是不可能。
孙策从来都不会将自己束缚住,而周瑜也绝不是信守诺言的谦谦君子。
以他们两个人的智慧,自然理解当时赵基不要孙翊当人质的心态。
都是年轻人,都理解赵基的那份傲气。
正是赵基的这份傲气,以及释放了孙翊,才让孙策敢于响应许都政变,从而成为敌对方。
如果可以,孙策、周瑜肯定会捣毁、摧毁张昭管理的琅琊新旧民众,这些人去了西州后,立刻就能补齐赵氏根基不稳的缺陷。
而赵彦的岁数已经很大了,谁也不知道赵彦究竟能活多久,若是像赵岐那样活个九旬,那很多人、很多事情就没了指望。
若是赵彦寿数坎坷一些,只要赵彦死了,赵基缺乏一个总掌全局的人,又失去了琅琊乡党,那赵氏内部会有难以预测的巨变。
今年赵氏清洗戚族裴氏,不仅是赵氏察觉了这种隐患,也在于裴氏的体量太大、河东人太强势,裴氏中略有远见的人,就该知道会有这种惨烈碰撞。
裴氏只是开始,未来肯定还会有其他发展起来的家族来挑战赵氏。
每次赵氏发动残酷的镇压,都会导致后续挑战者选择更加凶顽的抗争态度。
而现在,摧毁琅琊群体,就等于摧毁了赵氏的未来。
就孙策个人的性格来说,都已经翻脸……哪怕就是死,也要让赵基很不痛快,让赵基在这种不痛快中牢牢记着自己。
拿孙权的命去赌一下,孙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虽说自己的儿子年幼,可孙策有更好的继承者,那就是孙翊。
对待齐地的古族大姓……也就是腾不出手,等袁绍破局能牵制住赵基时,孙策也会谋求破局,就算一口气打不回三吴老家,怎么也要把齐地的古族大姓清洗一番。
就孙翊的性格来说,干这种事情的执行力很强。
目前负伤、军心不稳,可孙策还在构思这些遥远、未来的事情;周瑜也不例外,毕竟以孙策的体魄而言,这点伤势肯定能痊愈。
恢复健康后,目前不稳定的军心士气也会稳定下来。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自领军棍的陈武一瘸一拐走进大帐,周瑜也就退到一边继续处理公文。
孙策则安抚陈武的情绪,让他不要自责,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说到底是他自己的问题,以及运气不好。
遣退陈武后,孙策继续趴在榻上,整个人陷入假寐,脸上神情很是难看。
当年孙坚进讨刘表时进驻襄阳城南的岘山,在岘山东南、汉水侧旁的山间小隘口处被荆州军伏击、诱杀。
而谁能想到,临淄东南也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大岘山。
把孙权支派出去,也是希望孙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