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衙门,如今已成为京营的临时中军大帐。这里灯火通明,与城中大部分区域的寂静形成了鲜明对比。森严的白虎营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这里守卫得如铁桶一般,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警惕的目光。
中堂之内,凯洛斯等洋人俘虏被押下去后,血腥味已被清扫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墨香与地图上羊皮卷特有的味道。
一张巨大的楠木方桌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图纸。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幅刚刚被重新謄抄、标注了汉字的巨大海图。它们绘制得较为简单却也精细,岛屿的分布、洋流的方向、甚至不同季节的信风,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这正是从凯洛斯及其下属那里压榨出来的、一个海洋帝国赖以生存的最高机密。
林尘、朱能、赵虎、高达四人,正围着这张桌子,神情专注地研究着这些来之不易的情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油灯里的灯芯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乖乖……这帮红毛鬼,还真有两下子。”
最终,是朱能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又带着一丝新奇,划过海图上那条从遥远西方向东延伸的漫长航线,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尘哥,你快看!这几份图,咱们分开审那几个家伙,画出来的路线竟然能完全对上!从他们老家出发,绕过这片叫什么‘好奇角’的大陆尽头,再穿过这片大海,沿途停靠十几个补给点……我的天,这得走上大半年吧?他们还真是不怕死,为了点香料和丝绸,真敢把命豁出去啊!”
朱能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叹,那是一种陆地霸主初次窥见海洋广阔后,最直观的震撼。
林尘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深邃而沉静。他的手指,正轻轻地停留在海图上一个标注着“马六甲”的狭窄海峡上。
“这不仅仅是为了香料和丝绸。”林尘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格外清晰,“这是一条黄金与白银铺就的航路,更是一条征服与殖民的血路。他们画出的每一条线,都代表着一个被他们发现、被他们贸易、甚至是被他们奴役的国家。但现在,这些图,是我们的了。”
林尘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有了它们,大海对我们而言,便不再是阻碍和未知。它变成了一条我大奉兵锋可以抵达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通天大道。”
“说得好!”朱能一拍大腿,兴奋得满脸放光,“尘哥,那还等什么!江南这边的叛军和甘文修的余孽,都被咱们杀得人头滚滚,彻底平定了。兄弟们正手痒呢!咱们接下来,干哪儿?”
随着朱能这个问题抛出,房间内的气氛,立刻从对战利品的惊叹,转向了对未来战略的严肃探讨。
这正是林尘今晚召集他们议事的核心议题。
林尘没有立刻回答,他将目光投向了桌案另一侧,那里摆放着几份来自京师兵部的加急军情通报。
“其一,是北边的东山省。倭寇极多,他们盘踞在沿海的各个岛屿上,时常登陆劫掠州县,杀人放火,民不聊生,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朝廷漕运的北段航线。”
“其二,是南边的福远省。有海盗,有洋人。其中最大的一股,号称‘南海王’,拥兵数万,战船数百,几乎控制了整个福远的外海。更重要的是……”
林尘的木杆在福远省外海的几个港口上点了点。
“根据凯洛斯他们的交代,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国家的洋人船队,与福远的海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相互勾结,进行走私贸易。”
介绍完情况,林尘放下了木杆,目光扫过三人。
“北上东山,还是南下福远。都说说你们的看法。”
朱能第一个跳了出来,想都不用想,唾沫横飞地嚷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南下!打福远!”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东山那帮小毛贼,倭寇什么的,听着就没劲,交给我爹他们慢慢清剿就是了!福远那边可不一样!‘南海王’!嘿,我管他什么海贼王还是南海王,听着就霸气!老子打的就是这种成名成腕的霸主!”
他的理由简单而粗暴。
“再说了,尘哥你不是说那边还有别的红毛鬼吗?正好啊!咱们这新舰队还没打过瘾呢!正好拿他们练练手,也验证验证凯洛斯给的这海图,到底准不准!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航线通到咱们这儿来!一举多得!”
赵虎沉思了片刻,也表示了赞同。但他思考的角度,比朱能要深远得多。
“都督,末将也赞同南下。”赵虎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朱能将军说的有道理,但只是一方面。末将以为,平定福远,其战略意义远大于清剿东山的散寇。”
他指着地图上福远省延伸出去的广阔海域。
“福远,是我大奉通往南洋诸国的门户。如果我们能彻底掌控这片海域,肃清海盗,建立我们自己的港口和据点。那么,往南,我们可以将势力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