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
刨坟掘尸,这在任何时代都是骇人听闻、犯下忌讳的恶行。
坊间更有传说会遭天谴,损阴德,祸及子孙。
可他们几人都不敢上前去劝。
此时的张献忠,状态明显不对。
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涎水顺着胡须滴落。
张献忠骑在马上,死死盯着封土堆,手舞足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可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人上来干活,他猛地一回头,凶戾地盯着身后的众人;
“耳朵都聋了?!还愣着干什么?!”
“当老子的命令是放屁?!”
作为老大的孙可望硬着头皮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张献忠马前,急声劝道:
“父帅!还请三思啊!”
“俗话说,掘人祖坟,有伤天和,恐恐遭天谴。”
一旁的刘文秀也紧随其后,赶紧跪下:
“是啊父帅,大哥说得有道理!”
“损了阴德,怕是对父帅日后的大业不利!”
“地宫深埋地下,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歹毒的机关埋伏?”
“贸然挖掘,兄弟们折损事小,万一伤了父帅……”
艾能奇也跟着上前劝道:
“父帅,下面的人已经审过守陵的阉狗了,都说地宫内并无金银陪葬,不过是两张草席、两口薄棺罢了!。”
“挖它何益?”
张献忠见着几个义子都在劝他,勃然大怒。
“放屁!”
他一脸狰狞,咬牙切齿,脸上的横肉都在抽搐,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带着风声,狠狠抽在为首的孙可望的肩头!
“什么天谴?什么阴德?”
“狗屁!”
“这帮姓朱的鸟皇帝坐天下,害死了多少好汉?饿死了多少百姓?”
“他朱家的阴德早就败光了!”
“老子就是要挖!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老朱家的龙脉,被咱老子挖断了!”
极度的愤怒和某种病态的执念,彻底吞噬了张献忠最后一丝理智。
他猛地翻身下马,几步冲到旁边一个亲兵跟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锄头,竟亲自朝着那巨大的封土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刨了下去!
“你们不挖是吧?”
“好!好得很!老子自己动手!”
张献忠一边疯狂地挥舞着锄头,一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
“朱五四!陈氏!你儿子当皇帝享尽了荣华富贵!”
“你们躺在这风水宝地也吸够了民脂民膏!舒坦了几百年!够本了!”
“咱老子今天就让你们出来晒晒太阳!透透气!”
“哈哈哈!”
泥土在锋利的锄头下翻飞,张献忠状若疯魔,每一锄都用尽全力,手臂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水糊了满脸,他却浑然不觉。
这癫狂的模样让周围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该说不说,张献忠是有点精神疾病在身上的。
凤阳皇陵的封土东西长约二十丈,南北宽约十五丈。
就这么一座巨大的封土堆,他一个人扛着锄头就想挖开,简直是异想天开。
看着自家父帅挥舞着锄头的癫狂模样,身后的刘文秀喃喃道:
“父帅.父帅这是怎么了?”
“自从陕北扯旗以来,父帅的行事为何越来越癫.疯狂?”
他不敢说出“癫狂”二字,但意思不言而喻。
一旁的孙可望捂着剧痛的肩膀,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他猛地回头,对着身后的亲兵压低声音吩咐道:
“快去通知城内的几位首领!”
“让他们来劝劝父帅!”
张献忠的锄头挥得飞快,泥土飞溅。
然而,面对这庞大如山丘的封土堆,他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小半个时辰过去,他累得气喘如牛,汗如雨下,可面前的封土堆却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
徒劳的进展,反而像一桶油浇在他心头的怒火上。
造反前食不果腹的屈辱,被官军像撵狗一样追杀的痛苦记忆,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
良久,张献忠似乎是挖累了,又或许是嫌进度太慢。
他猛地把锄头往地上一杵,朝着身后吼道:
“来人!”
“把火药给老子搬过来!”
“给我炸,今天老子就算把军中火药都耗光,也要把这乌龟壳给炸开!”
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用火药炸皇陵封土?
这是什么操作?
孙可望等人更是面如土色。
张献忠见他们依旧僵立不动,最后一丝耐心彻底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