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选择更为崎岖,但相对安全的荔枝道南下入川。
这一路崇山峻岭,闯军至少需要跋涉大半个月,才能进入四川境内。
回到勉县驻地后,邓阳立刻行动起来。
他先从自己的辎重营中调拨了一批粮草,然后亲自押运,前往了邓玘部的驻地——同沟寺。
同沟寺位于照壁山脚下,临近汉水,地理位置颇为偏僻。
要说邓玘这部明军也确实凄惨,驻地都被安排在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因为不堪忍受饥苦,邓玘营中已经有刺头带着部分人马,跑出去落草为寇了。
所以汉中府的瑞王朱常浩、以及知府王在台,担心邓玘部与这些“兵匪”里应外合,攻打府城。
他们索性就找了个理由,把邓玘打发到了同沟寺附近。
这里离邓阳驻守的勉县不算太远,万一邓玘部哗变,理论上还有明军可以镇压。
邓阳带着辎重队,走了不到五十里路,便抵达了邓玘的营地。
刚靠近营门,眼前的景象就让邓阳惊愕不已。
这所谓的营地,简陋的根本不像营地,反倒像是贫民窟一样。
外头栅栏歪斜,壕沟浅显,哨塔上更是看不见人影。
营内的士卒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大多无精打采地或坐或躺在地上晒太阳,眼神麻木空洞。
根本看不到什么像样的训练和警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充斥着绝望。
也不怪邓玘沮丧,他的营地与邓阳营地里规整有序、精神饱满的状态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邓阳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军营,走了好一段,才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们并上前阻拦。
来人正是邓玘的亲兵,之前跟随邓玘去过石泉县。
由于那几顿酒肉,所以他对邓阳这个财大气粗的参将,印象特别深刻。
那亲兵远远看见邓阳,连忙小跑过来,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谄媚:
“邓参将!您怎么大驾光临了?”
“您稍等,咱这就去通报总兵!”
说罢,他就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邓阳刚想拦下他问话,没想到这小子眨眼就跑没影了,只留他一行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邓阳等了没多久,很快便见着邓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脸上还带着惊讶和些许尴尬:
“邓兄弟?”
“石泉一别不过数日,怎的今天突然有空,到老哥我这破地方来了?”
邓阳叹了口气,脸上挤出一副诚恳的表情:
“唉,不瞒老哥。”
“那天晚上饮酒,我听兄长一席话,言辞真切,句句辛酸。”
“小弟回去后思虑再三,心中实在难安,老哥处境艰难,但却又爱兵如子,简直是我辈楷模。”
“这趟呢,就是特地从营中拉了些粮食给老哥送过来,略尽绵薄之力。”
说罢,他朝身旁亲兵努努嘴,使了个眼色。
亲兵会意,立刻让后面的辎重队掀开了大车上的油布。
邓玘抬眼望去,只见十几辆大车上,堆满了麻袋装的粮食,甚至还有几辆车上装着用盐腌好的猪肉!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自己上次只是酒后诉苦,随口一提。
遭到邓阳回绝后,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年头粮食都珍贵无比,无论是谁都捂在怀里,舍不得分出来。
没想到邓阳竟然当真了,而且还送来如此厚礼!
看着眼前的邓玘,邓阳只是微微一笑:
“如何?老哥?”
“东西不多,也就一百来石粗粮,百十来斤腌肉罢了,都是从附近一些流寇山匪手里缴获的。”
“我营中还有些富余,实在不忍心看哥哥的麾下儿郎们挨饿受冻。”
“赶紧收下吧,给弟兄们好好打打牙祭,安稳军心要紧!”
邓玘下意识地就想开口推辞,毕竟他和邓阳也就只有喝顿酒的交情,这些粮食和腌肉,显然不是这点交情能换来的。
有句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邓玘胆子小,不敢轻易收下这些东西。
可问题是,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满了大批士卒!
这些都是邓玘营里的士兵。
当看见辎重队车上的粮米时,他们早就闻着味涌了上来。
尤其是那几辆装着腌肉的车前,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一双双饿得发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车上的腌肉,不时还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
要不是顾忌邓玘这位主将还在场,恐怕士卒们此时已经开始哄抢了。
邓玘看到这一幕,到了嘴边的推辞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他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