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初一这天,没人能闲着。
今年的白家非常热闹,各路亲戚全都早早的来拜年了。
名义家主白爹坐在堂上,维持着主人家和长辈的礼仪。
而白榆与亲戚们见了面后,也出门去拜年了。左右还有家丁跟随,背着两大袋子“飞帖”。
京城这地方,官员和士子新年期间都会出门拜年,尤其是向有交情的高官显贵拜年。
但高官显贵又不可能全都接见,所以到访之人往往会在门房放一张拜年帖,表示来拜过年了。
久而久之,京城官场就形成了独特习俗,过年都会派仆役带着一堆拜年帖出门乱转,地位比较低如白榆这样的,就要亲自上阵了。
看到个可能认识或者见过的官宦人家,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投个拜年帖,称为飞帖。
这情况有点类似于几百年后拜年短信或者消息,过年时没事先群发一遍。
白榆虽然在官场混的时间短,还是边缘人物,但拜年对象还是很有一批的。
又加上他年纪小、地位低,所以大年初一就不得不亲自上街。
白榆先去了座师邹御史家,扔了飞帖就跑路了,反正他可以确定,邹老师不会见自己的。
然后又来到业师陈以勤家,进去拜个年,说了一会儿话就出来了。
继续去别家时,白榆忽然看到前方有处大宅门人头攒动,打听了一下正是大学士徐府。
这很正常,过年时候尤其初一时,顶尖大佬的门庭就是这样,来投拜年帖的人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于是白榆就对马车夫吩咐道:“既然路过了,就随大流去投个帖!”
而后白榆艰难的在人群里挤到最前面,放下了拜年帖。
门客头也不抬,很机械的回应说:“承蒙拜访,今日我家老爷不见客,明日在灵济宫讲学,静待有缘之士。”
来投帖的人实在太多了,就这么一句话,徐家的门客今天可能要说几百上千次。
但这次说完后,徐府门客却听到有人仿佛很惊奇的说:“这么巧?在下明天也要讲学来着!”
徐府门客还没反应过来,诧异的抬起头,却只看到一个十六七的少年人。
而后者少年人热情洋溢的继续对周围人说:“在下国子监贡元白榆,明天要在显灵宫讲学,欢迎光临!”
周围众官员:“......”
徐阁老开讲那是大家的缘法,运气好了说不定能撞到通天之路,可谁踏马的想去听你这破监生的讲学?
虽然你白榆最近各方面的名气不小,但要说讲学,你也配吗?
“我跟你们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明天不来听讲的肯定后悔!”白榆像是个商贩一样,卖力的推销着自己的讲学。
但效果却适得其反,越发的像是大忽悠了。
徐府门客终于明白,这就是个来捣乱的!
徐相爷要在灵济宫讲学,你就号称去显灵宫讲学,你这是跟谁俩呢?
再说说听到白榆这个名字,徐府的门客还能不知道这是什么货色?
大过年的也不好在大门当众殴客,于是一群家丁冲上来,粗暴的把白榆往外推。
白榆就算被推搡到了巷口,也不忘高声叫道:“明日显灵宫!不见不散!”
这个插曲很快就禀报进了徐府,此时大学士徐阶正在养精蓄锐,并且准备讲章。
毕竟要把复古派的文学主张和圣人之学扯到一起,还是挺考验胡编能力的。
旁边的徐大公子璠忍不住拍案道:“此子欺人太甚!”
徐阶冷静的看了眼儿子,“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先前的陆炳,一听到白榆两个字就激动。”
徐璠叹口气,受教道:“是我失态了。”
徐阶心里也有很大不满,责问道:“我不费任何代价,只靠着威吓就已经将严党逼到了谈判桌上。
但你们竟然没没抓住机会,让谈判失败了,实在叫我失望!”
徐璠低头道:“也不能怪我们,那白榆实在太过于狡诈了,手段百出硬生生把谈判搅黄了,连严世蕃也没能压住他。”
徐阶忍无可忍的斥道:“你把严世蕃派来谈事的门客打跑了,还指望严世蕃继续推动谈判?”
徐璠不服气的说:“父亲有所不知,他们当时实在太可气了,忍不了一点,你不知道他都说过什么话.....”
没等徐璠说完,徐阶就继续训斥道:“谁先动气谁就输了,所以你输了!
年前我怎么叮嘱你的?最要紧之事,是逼出对方的真正后手,你记住了么?”
徐璠干脆就不想说话了,面无表情的听着教训。
徐阶又道:“在你嘴里非常狡诈的白榆,刚才突然在大门外吵闹,你认为是什么缘故?
一位被你认为是狡诈的人,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冲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