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的灯光在雪夜里显得格外明亮,那里有西去的列车,那是他们逃离战火、寻找新生活的唯一通道。他们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耳边充满了嘈杂的说话声、孩子的哭闹声,以及火车即将到站的汽笛声。当火车缓缓驶入站台,他们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不安,踏上了这趟未知的旅程。
那段时间路上有民兵设路卡,有部队官兵检查,他们对男女盘查比较严格,对于有老有少拖家带口的,很随意地问上几句,敷衍过关。这给孔家四口人留下迂回的空间,一路几次有惊无险,算是很顺利地来到西安。
到了西安,孔家人傻眼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原来准备投靠的亲戚,早已经逃跑躲开离开西安,店铺也被充公他们的善良与热忱,宛如沙漠中的绿洲,给孔留根和儿子带来了家的温暖。
在阿勒泰,他们仿若生活在世外桃源,没有外界的喧嚣与纷争,躲开了那些席卷全国的政治运动。孔留根始终牵挂着故土的老人,他的心中满是对家乡兰封县的思念。他时常向儿子刘百成讲述家乡的故事,那份对故土的眷恋和对往昔的怀念,成为了他生命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孔家只能栖身旅馆,住了三天,受到七八次盘查。孔留根也被弄到街道办公室接受审查,咬紧牙关说是来探亲,街道那些工人纠察队成员拿他没有办法,三天后把他放了出来。
天色尚未破晓,徐大凤便带着全家人踏上了西行的征程。牛车发出吱呀的声响,在晨雾中缓缓前行,碾出一道深深的车辙。此去,便再无回头之路。
黄沙漫天飞舞,将天空都遮蔽得严严实实。车轮每前进一寸,都要与肆虐的风沙奋力搏斗。在干裂的黄土路上,牛车剧烈地颠簸着,车上的人不得不紧紧抓住车板,以免被甩出车外。徐大凤的双手早已磨出了血泡,却始终紧紧握着缰绳,眼神坚定地望向远方。
当牛车终于驶入甘肃地界时,韩梅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个一路上默默照料全家的女人,此刻却如一片枯叶般孱弱。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没事的,歇歇就好了……”她虚弱地安慰着大家,可谁都明白,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哪里会有大夫呢?
徐大凤翻遍了所有行囊,找出了几味草药。她整夜守在韩梅枝身旁,用沾湿的布巾轻轻擦拭她滚烫的额头。黎明时分,韩梅枝的手突然紧紧抓住徐大凤:“替我……照顾好孩子们……”话未说完,那只手便无力地垂落下去。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们默默地埋葬了韩梅枝,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就在这时,三个彪形大汉从山石后面闪身而出,明晃晃的砍刀反射着血色的残阳。
“把值钱的都交出来!”为首的土匪狞笑着步步逼近。徐大凤一把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瘦小的身躯在晚风中挺立得笔直。她突然抓起地上的石块,狠狠砸向离她最近的土匪。“跑!”她朝孩子们大喊,自己却迎着刀光冲了上去。
鲜血染红了黄土。当最后一个土匪捂着伤口逃窜时,徐大凤也缓缓倒下。她的衣服被割得破烂不堪,身下的土地渐渐被鲜血浸透。孔留根和刘百成跪在她身边,泪水砸在干裂的土地上,瞬间便被吸收了。
“别哭……”徐大凤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擦去孩子们的眼泪,“往前走……别回头……”她的手突然垂下,眼睛却依然望向西方——那里有他们梦想中的新家园。
夜幕降临,两个少年用双手掘出一个浅坑。他们并未哭泣,只是机械化地重复着挖土的动作。当第一缕晨光乍现,他们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着徐大凤最后凝望的方向,毅然迈开了步伐。
孔留根带着他的儿子,踏上了新疆阿勒泰这片遥远且神秘的土地,寻觅生活的避风港。这个被群山环抱的角落,仅有三户人家,他们与世隔绝,过着简单而静谧的生活。这里的人们,尽管民族各异,却以宽广的胸怀接纳了这对流离失所的父子。
在阿勒泰那幽深的雪松林深处,孔留根用白桦树皮精心搭建起一座木屋。每当清晨的阳光穿透层层松针,在木地板上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他总会静静地坐在门槛上,痴痴地望向东南方向。在那遥远的地方,隔着千山万水,是他日夜魂牵梦萦的兰封县。
“爹,您又在想念老家了?”刘百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奶茶缓缓走来。孔留根接过碗,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仿佛是在抚摸故乡那古老的土墙。“你瞧瞧这奶茶上的油花,”他指着碗里浮动的金色圆晕说道,“多像咱们兰封县金秋时节那翻滚的麦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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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里的火塘一年四季都燃烧着,从不熄灭。孔留根常常在温暖的火光中,给儿子讲述故乡的故事。那些记忆,经过二十年时光的沉淀,反而变得愈发清晰。“咱们村口有棵老槐树,得三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过来。夏天的时候,那树荫能遮住半个打谷场,树底下总是坐满了乘凉的老人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