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清酒,跟身边的人,用日语低声交谈起来。
在他看来,这次合作,他就是老师。
是来给一群小学生,开蒙上课的。
第二天。
A区,一号核心实验室。
空气里,是净化系统运转的微弱声音,和新设备拆箱后,塑料与金属的味道。
几十个巨大的木箱,占据了实验室的大半空间。
藤原敬介的团队,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防尘工作服。
钱建华教授,和他带来的三十六名内地工程师,也穿着同样的衣服。
“先开这个箱子。”
一名日本工程师指着墙角的一个大木箱,用生硬的英语说。
他的语速很慢,声音很大,像是在对一群听不懂话的人下命令。
钱建华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走上前,拿起撬棍,开始拆箱。
他们两个,都是国内顶尖大学的博士。
藤原敬介亲自监督那台光刻机的开箱过程。
当巨大的机器主体,被吊装设备缓缓吊起时,他显得很紧张。
“小心!”
当侧面的盖板被拆下时,他大声喊道。
“那是精密校准激光器,不要用手碰!”
钱建华站在几米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他的一个学生,一个叫林伟的年轻人,被一个日本工程师叫过去。
“把这条电源线,接上。”
日本工程师递给他一根粗大的电缆。
林伟拿着电缆,正要走向配电柜。
那个日本工程师一把抢过电缆。
“不对,不对!”他连连摇头。
“插错端口,会烧掉主板。”
他指着配电柜上另一个插口。
“是这个,看我做。”
他亲自把电缆插了进去。
林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退到一旁,双手在背后,握成了拳头。
钱建华走过去,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日本团队负责指挥,讲解,操作。
钱建华的团队负责搬运,接线,打下手。
他们被当成了学徒,甚至,是力工。
午饭时间。
日本团队去了他们专用的餐厅。
钱建华把他的三十六个学生,都叫到了实验室的一个角落。
一人一个盒饭。
没有人说话,只有筷子碰到饭盒的声音。
“钱教授。”
林伟第一个开口。
“他们在羞辱我们。”
“他们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另一个工程师放下筷子,声音里压着火。
“他刚才给我解释了五分钟,什么是静电手环。”
钱建华吃完最后一口饭。
他把饭盒盖好,整齐地放在一边。
“他们怎么想,不重要。”
他站起来,看着那台还在组装中的,复杂的机器。
“我们做什么,才重要。”
他走到那台光刻机前,指着一组刚刚安装好的,由无数镜片和反射镜构成的复杂部件。
“这是什么?”
“光学镜头组。”林伟立刻回答。
“藤原刚才花了半个小时,教我们怎么用无尘布去清洁它。”钱建华说。
“他觉得我们连无尘布都不会用。”
“但是,你们有谁注意到,他拿镜片的手势?他的手指,避开了哪几个固定点?”
“你们有谁记下了,他在控制面板上,运行诊断程序时,输入的指令序列?”
实验室里,一片安静。
钱建华的声音,很低。
“他们把教科书,答案,甚至连老师的备课笔记,都一起摊开在了我们面前。”
他转过身,看着他眼前的这三十六个人。
“你们的面子,现在一文不值。”
“你们的学历,也一文不值。”
钱建华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现在唯一有价值的,是你们的眼睛,你们的耳朵,你们的大脑。”
“他们以为,这是一场技术讲座。”
“对我们来说,这是一场开卷考试。”
“考卷,已经发下来了。”
“监考老师,甚至在亲自给我们演示,怎么写出正确答案。”
“你们的工作,不是抱怨。”
“你们的工作,是抄。”
“把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数据,他们输入的每一行代码,都给我原封不动地抄下来。”
“我们要抄,更要懂。”
钱建华看着他们。
“现在吃饭。”
“吃完饭,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