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陈书记的深意,这不是虚荣,而是一道“护身符”,感叹这位年轻书记的担当和对于未来不可知的远见,这是在给他一个保障。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坚持,郑重地点了点头:“既然陈书记考虑得如此周全,一切……就听凭组织安排。”
送走激动而又倍感安心的沈怀仁,陈朝阳站在窗前,心情却并未放松。
沈怀仁是明事理的君子,他的深明大义如同一面旗帜。
但这面旗帜能号召多少人?
在这股席卷而来的时代洪流下,更多的是心思各异的“聪明人”和潜在的惊涛骇浪。
果然,没过几天,马秋华连工装都没换,带着一身浓重的机油的味道,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陈朝阳的办公室,脸上除了汗水,更多的是压抑不住的怒意。
马秋华工业厅的一位副厅长,正式对接下面工业改造的负责人之一。
“查清楚了,陈书记,赵金水这老小子,果然在跟我们玩阴的。”
马秋华抓起桌上陈朝阳的茶杯,也顾不得是谁的,咕咚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才开始汇报。
“我们按您之前的布置,在几个重点厂子都留了‘眼睛’。
金水厂那个叫夏收的年轻工段长,你记得吗?
他爹是苏北治碱工程的老乡,就是他发现,厂里那两台宝贝疙瘩——德国的精密万能车床,平时碰都不让人碰,这几天却被赵金水的几个亲信徒弟偷偷拆卸打包。”
陈朝阳眼神一凝,放下手中的文件:“确定是那两台核心设备?”
“千真万确!”马秋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图和几张模糊的黑白照片,
“这是夏收冒险画的草图,照片是他躲在物料堆后面拍的。
你看,包装箱上写着‘报废件,运第三码头仓库待处理’。
狗屁的报废,上个月的维护记录还是我亲自带人去看的,性能完好。
跟他一起被打包的,还有那套我们仿制了一半、就差热处理工艺没吃透的‘伞齿轮热轧模具’的原始图纸,这是想断了我们自主生产的根啊。”
他越说越气,拳头攥得咯咯响:
“而且,我们暗中查了赵金水最近的行程和监听记录。
他上星期以‘看望老友’为由,秘密接触了一个从香江过来的贸易商。
码头仓库的租赁合同,用的是他小舅子的名字,但付款方指向他在南洋的一个账户。
这一切都说明,他不是在转移资产,他是想金蝉脱壳,把最核心的技术和设备弄到香江去,留下一个空壳子和一堆旧机器糊弄国家。”
陈朝阳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汉东省地图前,目光如鹰。
“东西现在在哪里?人赃并获没有?”
“我们的人一直盯着,设备和图纸刚运到码头仓库,还没来得及装船。
赵金水本人还在厂里坐镇,估计是想等船期定了再跑。”马秋华回答道,“要不要现在就让公安介入,直接抓人?”
陈朝阳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先不忙动公安。
这件事,政治影响大于刑事犯罪。
我们要的,是震慑,是让其他还在观望、想耍花样的人看看后果。
走,去金水厂,我亲自去会会这位‘精明’的赵老板。”
……
金水机械厂厂长办公室内,赵金水心神不宁地抽着雪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他总觉得眼皮在跳,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刚拿起电话想再催问一下香江那边的船期,办公室的门就被猛地推开了。
他的秘书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厂……厂长,陈……陈书记和马副厅长来了,已经到车间了!”
赵金水手里的雪茄“啪嗒”掉在地上。
他强作镇定,整理了一下西装,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快步迎了出去。
车间里,陈朝阳和马秋华没有进办公室的意思,就站在那两台精密车床原本应该在、此刻却空着的位置旁边。
陈朝阳背着手,目光缓缓扫过显得有些空旷和凌乱的车间,工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紧张而又好奇地望过来。
“陈书记,马副厅长,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您看这车间乱的,也没个准备,快请办公室坐……”赵金水小跑过来,试图将两人引离现场。
陈朝阳转过身,目光平静,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直直地落在赵金水脸上,打断了他的话:
“赵老板,你这车间,看着是比上次来的时候,‘清爽’了不少啊。”
赵金水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陈书记说笑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