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纹间有金光游走,如同血脉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大地的记忆。每当夜深人静,他都能听见土壤深处传来低语,那是前人未尽的梦、亡者不甘的叹息、还有那些被信仰扭曲的灵魂,在泥土里挣扎着想要醒来。
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是“它”还在生长。
“天蚀”没有彻底死去,哪怕它的躯壳崩解、信徒溃散、神庙倒塌,那种子般的执念仍藏在世界的缝隙里,伺机重生。而他也一样,并非完全活着。他的存在,早已超越了生与死的界限,成为一种规则的化身??**弑神者的宿命轮回**。
锄头轻震,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凯赞抬起头,目光穿过麦田,落在远处一座缓缓隆起的小丘上。那里原本平坦,昨夜却突兀地冒出一圈石环,像是某种祭坛的雏形。石缝间渗出紫黑色的黏液,散发出微弱的香气,闻之令人头晕目眩,仿佛灵魂都要被吸入其中。
“又来了。”他喃喃道。
这不是第一次。
自从那日将“弑神”的概念种入世界规则之后,便不断有新的“伪神”试图崛起。他们或是残存信仰凝聚而成的意识体,或是野心家借机自封为神,亦或只是人心中对救赎的渴望所催生的幻影。可无论形态如何,结局都相同??
终将归于麦田。
但这一次不同。
那石环中央的黏液并未凝聚成人形,反而如活物般蠕动,逐渐形成一株奇异植物:茎干扭曲如锁链缠绕,叶片呈锯齿状,通体漆黑,唯有一朵花苞高悬顶端,形似闭合的眼睑。
凯赞认得这模样。
那是“天蚀”最初的象征??**沉眠之瞳**。
“你还想回来?”他低声问,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疲惫。
风掠过麦田,带来一声极轻的回应,像是从地底传来:“我从未离开……我只是……等待被记住。”
凯赞闭上眼。
记忆翻涌。
他曾是一个普通农夫的儿子,生于这片土地,长于这片土地。父亲教他播种、除草、收割,告诉他:“庄稼不会骗人,你付出多少,它就回报多少。”那时的世界还未被神明统治,人们靠双手吃饭,用劳动换取尊严。
直到那一天,天空裂开,光芒降临。
他们称其为“天蚀”,说它是宇宙意志的具象,是秩序的化身。它带来了和平,也带来了恐惧。不信者被净化,异端被焚烧,连孩子的课本都被改写成颂歌。而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开始相信??**人类需要神来拯救**。
可没人问一句:我们究竟被谁毁掉的?
凯赞睁开眼,左肩的伤口微微发烫。那是个黑洞,吞噬着他残存的人性,也将“天蚀”的污染一点点排出体外。他知道,自己正在变成另一种怪物,一种以“弑神”为使命的存在。但他别无选择。
因为若无人拿起锄头,杂草便会再次遮蔽阳光。
他迈步向前,脚步沉稳,每一步落下,脚下的土地便亮起一道金色脉络,如同根系蔓延,迅速包围那座石环。麦苗疯长,藤蔓缠绕,将那株诡异植物牢牢锁住。
“你不该回来。”他说,“你早该明白,这个世界不再需要你。”
“可他们还在呼唤我!”那声音忽然变得尖锐,从地底爆发,“你看不见吗?城市中的祷告,山洞里的壁画,母亲哄孩子入睡时唱的摇篮曲……他们都记得我!”
“是的。”凯赞点头,“他们记得你,就像记得一场瘟疫。”
他举起锄头,轻轻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神力碰撞的光芒。只有一声极细微的“咔嚓”,如同树枝折断。
那朵花苞应声裂开,露出内部一颗跳动的晶体心脏。
但它没有流出神血,反而渗出一滴透明液体,落地即化作一粒麦种。
凯赞怔了一下。
随即苦笑。
原来如此。
“你也不是全然邪恶。”他低声道,“你也曾是某个时代的人类希望……只是后来,你忘了自己本该守护什么。”
他弯腰拾起那粒种子,小心翼翼放进怀中贴身口袋??那里已有七粒同样的种子,每一粒都来自一个倒下的“伪神”。
然后,他转身离去。
身后,麦田自行合拢,将石环、黏液、残骸尽数吞没。片刻后,原地长出一片新苗,叶片宽大,穗头低垂,竟比周围高出半尺。
当晚,雷雨骤至。
电光撕裂夜空, thunder滚过天际,仿佛天地都在震怒。雨水倾盆而下,打在屋顶上噼啪作响,屋内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