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斯从远处奔来，嘴里叼着一根枯枝，尾巴摇得像风车。它将树枝放在荣恩脚边，仰头呜咽两声，像是在邀功。荣恩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今天表现不错，待会儿多给你一块肉。”
他转身走向厨房，脚步沉稳，鞋底碾过湿润的泥土，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炉灶上的水壶正冒着热气，叮叮作响，如同某种古老而温柔的节拍器。威尔逊已经在案板前切着胡萝卜，刀工利落，节奏均匀；卡拉坐在窗台边晒太阳，手里捧着一本旧书，《小王子》，书页泛黄，边角卷起。她不时抬头看看外面奔跑的孩子们，嘴角微扬。
“他们起得真早。”她说。
“梦埋得越深，醒得就越急。”荣恩把鸡蛋放进篮子，轻轻吹了口气，“昨晚那场雨，浇醒了好多东西。”
迪奥从楼梯下来，穿着一件厚实的羊毛衫，脸色还有些苍白。自从月圆之夜后，他的睡眠就不太安稳，夜里常会惊醒，冷汗涔涔。但他没说，只是每天清晨都比昨天更早地出现在餐桌上，像是要用清醒的时间去压住梦境的重量。
“叔叔。”他走到荣恩身边，声音很轻，“我梦见艾拉哭了。”
荣恩停下动作，转头看他：“为什么哭？”
“她说她看见了我的影子……不是我的，是另一个我。那个我说，总有一天你会选择它，而不是我。”
空气静了一瞬。
荣恩放下篮子，双手搭在迪奥肩上，力道适中却坚定：“听着。你的影子可以走，可以笑，可以背叛光，但它永远不能代替你呼吸、吃饭、拥抱别人。你是活的，它是死的。只要你还记得谁先伸出手牵住莉娜，谁在诺亚害怕时陪他数星星，你就赢了。”
迪奥眨了眨眼，眼眶有些发热。他点了点头，低声说：“我想吃煎蛋。”
“有你的份。”荣恩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天加培根。”
厨房门推开，艾拉坐着反重力轮椅滑进来，身后跟着莉娜和诺亚。两个孩子脸上带着晨跑后的红晕，气息未平。
“艾拉说她梦见迪奥的影子长出了牙齿！”莉娜兴奋地说，“还说它想咬断连接农场的所有电话线！”
“那它一定不知道，”卡拉合上书，笑着接口，“我们早就不用电话了。”
“用什么？”诺亚好奇地问。
“用心电感应。”威尔逊一本正经地切下一片胡萝卜丢进锅里，“还有母鸡打鸣报信。”
孩子们哄堂大笑。
只有艾拉没笑。她仰起脸，空洞的眼眶望着迪奥的方向，忽然说：“我不是梦见的。我是看见的。”
笑声戛然而止。
荣恩缓缓走近她：“你说你能看见灵魂的颜色……那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艾拉的小手扶着轮椅扶手，指尖微微发抖：“迪奥的灵魂……是暖金色的，像刚出炉的面包。但他的影子……是黑的，纯粹的黑，没有颜色，也没有温度。它贴在他背后，像一层皮，但它在动……它在等机会蜕下来。”
迪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背，仿佛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正悄然剥离。
“它还没成功。”荣恩语气平静，“那就说明，你还掌控着身体的主权。”
“可如果它哪天自己走出来呢？”诺亚小声问，“就像那天晚上，我说了句‘我想吃苹果’，结果整间屋子都晃了一下……我不想的，但我控制不了。”
荣恩蹲下身，看着每一个孩子的眼睛：“你们听好。能力失控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认为自己不配拥有这份力量。你们不是瑕疵品，不是实验失败作，不是灾厄之源。你们是第一批在这个世界上，既拥有异能、又被允许做小孩的人。”
他站起身，走向墙角的老挂钟??那是乔纳森留下的遗物，指针走得慢半拍，却从未停过。
“这钟不准。”他说，“但它一直走。因为它知道，有人需要听见它的声音。”
他回头，微笑：“你们也一样。哪怕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只要你想回来，这个家就永远亮着灯。”
孩子们沉默片刻，然后一个个点头。
艾拉忽然抬手，指向地窖方向：“地下……有东西在回应你。”
众人神色一凛。
荣恩望向地窖入口，那扇厚重的金属门此刻正微微震颤，仿佛内部封印着一头苏醒的巨兽。七块石片组成的碑文自那夜之后便持续低鸣，而第八块虽被压制，其螺旋符文仍在暗中旋转，如同一颗不肯停歇的心脏。
“它在学习。”洛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拄着拐杖，步伐稳健，灰白的胡须沾着霜露，“观察者本是宇宙级的存在监控机制，职责是记录文明演化轨迹。但它开始干预了。这意味着……它产生了‘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