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述桐看着初升的朝阳,回头喊道。
这是一天中的清晨,金色的晨曦洒满了整座山峰,云与雾也被染成金色,在眼前的世界缓缓流动着。冬天万籁俱寂,因此小小的院落里只有他说话的声音。
“再不走就要迟到咯。”
张述桐又对着身后的大殿催道。
话音刚落,古老的庙宇中,女孩从神像前站起身子,她甩了甩那头长发,将一炷香插进炉中。
一点火星亮起,映出了蛇像的双瞳,红色的玛瑙鲜红如血,张述桐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身为庙祝的她却有另一重规矩,不可直视祂的眼睛,路青怜便一直低垂着脸庞。
此前她不知道在神像前跪了多久,也许天色未亮就从偏殿里合衣走出,那时的空气甚至没有结下第一滴露。
此后她便静静地跪坐在那里,像是一尊泥塑,直到为神供奉了每日的香火。
这便是路青怜如今必做的功课了,替代了往日的晨练。
等她从庙里走出来,张述桐又嘱咐道:
“今天降温,穿厚点。”
可路青怜只是一言不发地从他面前走过,张述桐耸耸肩,几步跟上。
他们出了庙门,没有为了瑰丽的日出停留,路青怜脚步飞快地下了山,现在她不会在路上浪费一点时间了,张述桐便跟得有些吃力。
唯有行至半山腰的时候,一群火红色的小东西跑出来,她才稍加驻足。
“感觉阿达好像长胖了点,你觉得呢?”
张述桐靠在树上,歪头打量着狐狸们,名叫“阿达”的狐狸是其中最瘦小的一只,却也是最敏捷的,不清楚是不是以后那只缺了耳朵的狐狸,毕竟这中间隔了整整八年,就算是,到那时它也是只老狐狸了。
路青怜没有说话,也没有蹲下身子,只是任由狐狸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腿,又毫不留恋地迈开脚步,仿佛来这里与它们见面也是每日的功课。
“又走这么快……”张述桐只好朝狐狸们挥挥手,“晚上见了,各位。”
他用手拍了拍阿达的头,想起兜里还有条巧克力,可狐狸是犬科动物,巧克力似乎是剧毒,也就没敢喂。
下山的路走得越发轻车熟路了。
山间的积雪彻底消融,露出下面巍峨的山石,山石是漆黑色,与不久前满目的洁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张述桐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那皑皑的雪从未存在过。
想在这个世间留下一点痕迹很难,那个叫做“路青岚”的女人,就这么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
张述桐走到路青怜身边,小声问:
“元旦排练得怎么样了,老师说要穿统一的白衬衫上台,你有没有?”
可路青怜并不理睬他,只是一味地向前走。
如今她也不再背那只粉色的书包了,只因作业都在学校里完成,用从前看哈利波特的时间,她每天都有好多事要忙,晚上张述桐看她在灯下编着草绳,从前丑丑的草蛇也变成漂亮的样子。
很快走到校门口,今天张述桐却不准备跟去上学:
“我到处逛逛,在学校里开心点……嗯,记得把饭盒放在暖气片上。”
他的话在寒风中飘远了,路青怜小小的背影没入人群,张述桐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她走进了教学楼,才转身离去。
其实她根本听不到自己说话。
路青怜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就算没人催她上学,当朝阳从山峰上升起、第一缕晨曦照进庙里的时候,她也会准时站起身。
倒是那只狐狸的名字,阿达,是张述桐自己取的。
他还是没有从这个梦里走出去。
没有人能看到他,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张述桐仿佛永远被困在了这个梦中,可他仍不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秘密是指什么。
所以他很少待在教室陪路青怜上课了,而是习惯一个人出来走走。
熙熙攘攘的校门前,张述桐默默看着人群,打了个寒颤,从那个夜晚之后,他的体温又回到了入梦的那一刻,不,甚至比那时还要冷,如今他已经能去衣帽店抓一件大衣,却懒得再做尝试,因为冷与不冷其实不取决于自己,只是做无用功而已。
他从校门口走出来,放在几天前,张述桐会前往“残桥”的方向,在梦里那座桥梁被替换成了一个车站,可同样是那个夜晚过后,火车消失了。
月台还在,铁轨还在,可那列永远冒着黑烟、正一点点接近的火车就那么消失不见,张述桐大概能猜出因为什么。
她等的人一直没有赶来,也就没了继续等的必要,便觉得对方再也不会回来。
张述桐漫步在街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元旦晚会的前一天,12月30日,因为校门口已经拉起了红色的庆祝横幅,这个习惯在八年后也没变过,小岛上的生活很慢,连带着校工也懒散下来,晚会的前一天才会把横幅挂上。
张述桐瞥了一眼,裹紧衣服朝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