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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书库 > 俯仰人间二十春 > 34、十二时(三)

34、十二时(三)(2/3)

轻举起凑到张濯的鼻端:“张大人,你闻闻。”

    这是一种复杂的味道,郁仪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嗓音说:“是硫磺。”

    她将黄册翻到背面,将手指轻轻在封底上摩挲:“封底又被换成了粗糙的、摩擦性强的砂纸。

    区区一本黄册上,竟然耗费了这样多机关算尽的心思。

    封皮页上掺入了硫磺硝石等易燃物,封底又用砂纸,黄册原本就是一本压着一本,一本挨着一本地摆在箱子里,天干物燥,随着搬动挪移,只怕因摩擦而燃起大火只在弹指一挥间。

    这几本有问题的都是抚州新送上来的黄册,各抚州的黄册原本都摆在一起,若是起火,自然也会第一时间将抚州的黄册付之一炬,今日若不是郁仪在瀛坤阁内看书,只怕这些证据都将毁于一旦。她也好,张濯也好,只怕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好缜密的心思,好阴毒的手段。

    纵然瀛坤阁四面临水,纵然瀛坤阁中禁止灯烛,只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更何况这样的手段几乎是防不胜防。

    “只怕是咱们的方向对了,他们开始怕了。”

    张濯一面说着,一面又捡起一本地上的黄册。郁仪抢出的黄册有十六七本,沉得压手。

    这小姑娘瘦竹般的骨头,竟然在此刻生出这般大的力气。

    “伤着了吗?”张濯对着她摊开手掌,“给我瞧瞧。”

    郁仪摇头:“没有。”

    张濯啧了声:“不老实。”

    他牵过郁仪的衣袖,掀开最外层的布料,露出她瓷白的手臂。

    右手手腕之上,有一处还在渗血的伤口,触手滚烫,一片红肿。

    张濯的脸沉下来,拿了水囊来替她冲冷水。

    郁仪小声吸了一口气,张濯握着水囊的手顿了顿,动作更轻了些。

    她的皮肉还有些发烫,张濯的手却是冷的,纵然在这三伏天里,仍透着凉意。

    一壶水见了底,张濯把郁仪的袖子扎了起来,好将她臂上的伤口露在外面。

    有内官监的人说官船到了,张濯对郁仪道:“先出去再说。”

    又另叫了几个人,将地上的黄册一起搬上船。

    才开出一丈之地,只听身后轰然一声石破天惊般的巨响。

    众人仓皇回身看去,这座历经数朝的瀛坤阁,在这一片熊熊火光之中,化为乌有。

    一地焦土。

    余下的只有郁仪抢夺出来的十几本黄册。

    郁仪看上去有些低落,张濯找了一块帕子塞给她:“擦擦脸。”

    “别难过,各府州都有黄册的存档,不出三年,这里便能和从前一样了。”张濯微微欠身,好让她能听清自己说话,“三年而已,于青史上不过弹指一挥间,什么都改变不了。”

    “别多想了,嗯?”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又像是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好像他早已领悟了因果,只需要看戏人般,冷眼旁观这一切,按部就班地走向那个早已注定的结果。

    他的眼睛这样好看,倒映着山水万千,像是装着一片宁静的海。

    登岸后,张濯传了轿子将郁仪暂时送到了户部的直房里。

    这是一间面北的房子,清冷又干燥,只有一套桌椅和一张床。

    空气里飘荡出一缕隐约的奇南香。

    素简又雅致。

    “坐吧。”张濯指了指床沿,“这是我在户部的直房,没有别人。”

    她臂上的伤在此刻有些发痛,像是几百根针细细密密地扎上来,她将下唇咬得发白,偏过头不去看它。

    桌上摆着一盆天目松的盆栽,但亚层叠、苔须垂满。

    一旁燃着一盏夹纱灯,用的是乌桕油燃的,空气里只有树木冷淡平和的气息。

    张濯叫来太医给她上了药,又差人给她送了一身新衣服叫她替换。

    “我去隔壁换件衣服。”张濯如是道。

    郁仪才躲在屏风后将衣服换好,就听见门外有说话声响起,秦酌的声音分外好认。

    “苏舍人可在?"

    郁仪忙起身走到门口,紧跟着她却听到了张耀的声音:“她受了伤,才歇下了。”

    隔着窗户,郁仪看见张濯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直裰,不曾穿官服。秦酌显然从没有见过他,故而单从衣着上看不出张濯的身份。

    他们二人的对话便隔着这薄薄一道门传了进来。

    “你也是户部的?”他将张濯上下扫视一番,“我是刑部令史秦酌,敢问尊驾名姓?”

    张濯目光敛静淡然,薄唇吐出三个字:“白元震。”

    显然秦酌听过这个名字:“原来你就是户部那个给事中,我听过你!”

    “当年你写的策论我还读过呢。失敬失敬。”秦酌对着他行了个礼,又环顾四周,“你们张尚书不在吧?”

    张濯的眉尾微微一动,平静道:“他不在。”

    秦酌向来是个嘴上不留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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