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星。”郁仪很少会主动提起这两个字。
“承章。”赵子息自报家门。
“应星,我来对你说一句实话。”赵子息轻道,“京中暗潮汹涌,我父亲也好、太后也罢,甚至是陛下、梁王、乃至张大人,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我心里都清楚。”
“我曾以为自己偏安一隅,不惹纷争,后来才明白,只要我的身份是赵阁老的儿子,我便没有独善其身的一天。我在固原关生活了五六年,曾几何时,我也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为一方百姓谋求福祉,但我失败了。你信不信,固原关的安危和固原
关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而能改变一座城池命运的人,在京师,在紫禁城。”
“你是自己选择回来的。”郁仪道,“其实,我很想和你一样,到大齐的根茎最微细处去,哪怕只是做一个最普通的父母官。我坐在这辉煌的紫禁城里,常常觉得自己在做没有意义的事,弄权或是被权力玩/弄。我心里一直盼着,能为百姓做一些力
所能及的事,比如今做权力虚无缥缈的一环强太多了。
赵子息没料到郁仪会说这样的话,不由得露出一个有几分真切的笑容来:“你这个想法很有趣,我们俩关于政的想法是截然相反的,我想到紫禁城来,而你想到边疆去。
“我这个想法很幼稚吗?”郁仪不由得也跟着笑了一下。
赵子息轻轻摇头:“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基于你当下思考后的判断。我劝你不要美化没走过的路,但也鼓励你去尝试。因为你会收获太多你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们两人不过聊过数句,郁仪已经足以感受到面前这位文弱青年身体里的力量。
赵子息是和赵公绥不一样的人,他心里还有对百姓最深沉的怜惜。
“应星,我很感谢在固原关独自生活的这几年。若我生于京师、长于京师,那么我将注定沦为一个不思人间疾苦的人,因为我离普通百姓太远了,远得如同两个世界的人。”
“而如今,我已经知道自己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赵子息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向郁仪:“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是我们大齐的第一位女进士。”
郁仪看着赵子息的眼睛,平静道:“你看,我为官整整一年了,属于我的头衔依然是女进士。可见我这一年来,依然没有做什么有用的事。”
“别那么心急。”赵子息性格温和,耐心地宽慰她,“很多人耗尽一生都不能在青史上留下只言片语,你又何必在意这些。”
“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事,而没有虚度光阴,那你就是一个对百姓有用的人。”
赵子息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常年微笑,姿态谦卑又有知礼,似乎能渡化人间的无数丑恶。
郁仪诚恳地对他一揖:“受教了。”
赵子息还礼:“承让。”
郁仪与他并肩站在一处,一道望向檐下瑞兽:“日后,你便要留在这里了吗?”
赵子息没有过多犹豫:“我想成为这个国家运转中的一环,从源头上改变这个国家的走向。”
“你呢?”他问。
郁仪说:“我想做一个有用的人。”
赵子息莞尔:“我与应星你的心愿,其实是殊途同归的。”
“我们都希望这个国家能变得更好。”
这或许是每一个普通人最朴素的心愿。
他们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智化寺,也没有提起张耀。像是心照不宣地保守着一个秘密。
赵子息盯着南飞的孤雁看了良久,突然说:“你方才提到了一个叫阿日娜的人。”
“对。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赵子息转过身,"她叫阿日娜巴图。”
“她是脱火赤第七个妹妹,北元的公主。她的生母并不是北元王后,所以平日里很少有她的消息传出来。”
“你为何会知道她?”
郁仪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梁王妃的事情告诉赵子息。
纵然在她眼中,赵子息简单纯粹,但她时刻不敢忘记他是赵公绥的儿子。
只要心中埋下这样一根刺,他们便注定不能成为朋友。
祁徇的出现将郁仪从这件事中解脱了出来。
“苏郁仪。”祁詹站在台阶上看着她,在他身后,永定公主和庆阳郡主也走了出来。
“陛下。”郁仪行礼。
“你与承章倒是投契。”他淡淡道。
不等郁仪开口,赵子息便徐徐道:“不过是今年冬雪普降,臣与苏给事说及瑞雪兆丰年之事罢了。”
祁詹徇嗯了一声:“你先回去吧,朕和苏给事还有话说。”
出了凤藻宫,祁瞻徇与郁仪沿着跸道向乾清宫走去。
“脱火赤送来了一封信。”祁瞻徇突然道,“猜猜信里写了什么?”
郁仪想了想说:“应该是让陛下让权给梁王的吧。”
祁瞻徇啧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