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份安宁,并非天赐,而是以无数日夜奔走、血泪交织换来的短暂喘息。
钟馗坐在石阶上,拎着酒壶仰头灌了一口,忽然道:“西夏使节昨日进了京,带了三车贡品,说是求和通商。”
“真有这么好心?”连彩云冷笑,指尖轻抚玉猫脊背,“当年他们勾结庞吉,暗中输送军械粮草,妄图颠覆大宋江山。如今见庞党覆灭,便装起忠良来了?”
顾凌霜立于桃树之下,目光冷峻:“这不是求和,是试探。他们在等你露出疲态,等朝局不稳,等民心生怨??那时便是铁骑南下的良机。”
展昭缓缓起身,将《民情实录》收入怀中:“那就让他们看个清楚。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什么叫‘松风之治’。”
三日后,东京汴梁宣德门外张灯结彩,万民齐聚。西夏使臣身披紫貂,手捧金册,昂首步入皇城。然而迎接他的并非金銮殿上的龙椅天子,而是一座露天高台??松风台。
展昭依旧青衫素剑,立于台中央,身后悬挂一幅巨卷,上书“天下共审”四字。左右两侧,御史台官员、江湖义士、寒门学子、商贾代表分列而坐,俨然一座民间议政之庭。
“贵使远道而来,不胜荣幸。”展昭拱手,“但今日不同往昔,朝廷大事,不再闭门密议。若要谈和,便当着百姓之面,一一陈情。”
西夏使臣脸色微变:“此……此乃国之机密,岂能公之于众?”
“正因是国之机密,更该让百姓知晓。”展昭声音清朗,“他们纳税养兵,戍守边疆,若连为何而战都不明白,又怎能同心抗敌?”
话音未落,台下已响起阵阵喝彩。一名老兵拄拐上前,大声道:“我儿死在雁门关!临终前只说一句:‘别信西夏人的盟约!’今日我来问一句??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人群沸腾,怒吼声如潮水般涌起。西夏使臣额角渗汗,强作镇定:“我国君主诚心修好,愿归还侵占三城,开放盐道,互市通商……”
“归还?”顾凌霜冷笑出列,手中展开一卷地图,“去年冬,你们趁雪封山路,偷袭我边境十二寨,屠村焚屋,掳走百姓八百余人充作奴役。这些,也算‘修好’?”
她挥手一扬,数十名衣衫褴褛的逃难者被带上台来,个个脸上烙印、手脚残缺。人群中爆发出悲愤哭喊。
展昭静静看着这一切,忽而转身,对礼部尚书道:“传令下去,自即日起,凡西夏商人入我境者,须持通关文牒,由地方官登记造册;其货物进出,皆由商会与百姓代表共同查验;若有欺压商户、强买强卖者,一经查实,逐出境外,十年不得入境。”
“陛下!这……这不合邦交之礼啊!”礼部尚书惊呼。
“邦交之礼?”展昭淡淡道,“若无百姓安居,何来国家体面?若无诚信往来,何谈万世和平?”
他转向西夏使臣,语气沉稳却不容置疑:“我可以接受通商,但必须立下血书为誓:永不侵我边土,不纳我叛臣,不藏我逃犯,不贩我禁物。若有违逆,天下共讨之。”
台下群情激奋,齐声高呼:“立誓!立誓!”
西夏使臣面色铁青,终究不敢硬抗,只得咬破手指,在绢帛上按下指印。
风波暂息,然展昭深知,这只是风暴前的宁静。
当晚,他独坐松风台顶层,翻阅边关急报。月光洒落,映出他眉间深锁的忧思。钟馗悄然走近,递来一碗热汤:“还在想西北的事?”
“不只是西北。”展昭低声道,“户部奏折里提到,今年江南大旱,秋收恐不足三成。若再加赋税,只怕民变将起。”
“那就减税。”钟馗说得干脆。
“谈何容易?”展昭苦笑,“军费、河工、赈灾、抚恤……哪一项不要银子?国库早已空虚。”
“那你打算怎么办?”
展昭沉默片刻,忽然起身,取笔研墨,写下一道密令:“开启‘天机库’。”
钟馗瞳孔一缩:“你说真的?那可是先帝留下的最后底牌,藏着半部《山河龙脉图》与百万两黄金的秘密……一旦动用,必引各方觊觎。”
“我知道。”展昭笔锋不停,“但我更知道,若放任百姓饿死,这个国家就真的完了。黄金可以再赚,人心一旦散了,千金难买。”
三日后,一道圣旨颁行天下:免除江南八路今年全部赋税,设立“赈济司”,由松风盟派遣专员监督发放粮米。同时,朝廷宣布发现一处前朝秘藏,所得财物尽数用于救灾。
消息传出,举国震动。有人欢呼感恩,亦有朝中重臣联名上书,指责展昭“擅开国库,动摇根本”。更有甚者,暗中串联,欲借“清君侧”之名发动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