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第一天不进讲堂,不拿书本,而是来到这里吗?”
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举手:“因为先生说过,学问不在纸上,在心里。”
林教习点头,目光扫过一张张稚嫩的脸庞:“对。展昭先生一生未立庙,不塑像,不要香火供奉。他只留下一句话??‘人人心中都该有一盏灯’。今天我们来见他,不是祭拜神明,是照一照自己的心:我能不能在别人哭的时候听见?我敢不敢在众人沉默时开口?”
孩子们似懂非懂,却都安静下来。远处桃林深处,墓碑静立,碑前那碗热粥已被晨风微凉,但野菊依旧鲜亮,仿佛昨夜真有人踏雪而来。
忽然,山道上传来铃声清脆,由远及近。一辆木轮车缓缓驶入视线,驾车的是位盲眼老者,须发如雪,手中握一根竹杖,顶端系着铜铃。他身后车厢里坐着十几个孩子,皆衣衫朴素,有的跛足,有的聋哑,却个个眼神明亮。这是“残障学坊”的游学团,每年清明必至鹿门山,谓之“听光之旅”。
老者停下车,在弟子搀扶下走至碑前,双手抚上石碑,久久不动。良久,他仰头微笑:“先生,我又带孩子们来了。去年你说‘看见’不靠眼睛,靠心。今年,他们中有三人学会了写字,有两个登台讲了政论,还有一个??”他顿了顿,声音微颤,“在家乡组织了‘无声议会’,用画板和手势,让聋人也能参议村务。”
周围一片静默。风穿过桃枝,花瓣落在孩子们肩头。那位发明“无声议会”的少年站在后排,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着字形:**公、平、说、话**。
林教习轻声道:“先生若在,定会为你们鼓掌。”
※※※
京城,松风台。
今日无风,却旌旗猎猎。一面绣着“民议”二字的大旗高悬于台顶,旗下立着十名身穿素袍的“评议士”,皆由百姓推选而出,负责监督此次“十年大政评估”。这是李承安退位后确立的新制:每逢执政者任期过半,全国举行“民意回溯”,检视其施政是否偏离承诺。
议题共有三项:
一、教育普及率是否达九成目标?
二、边境自治会是否真正实现民选?
三、朝廷赈灾响应速度是否优于十年前?
结果揭晓前,台上站着一位年仅十二岁的男孩,名叫赵禾。他来自黔中山区,母亲是苗族巫医,父亲死于旧时官差征粮暴行。如今他以“童议代表”身份登台陈词,手中捧着一叠泛黄纸页??那是他祖父留下的血书控状,与今日朝廷派来的“民情核查使”出具的公正报告并列展示。
“一百年前,我爷爷写了这封信,跑了七百里路送到府衙,换来的是一顿毒打和烧屋。”赵禾声音不大,却通过墨家改良的“传音筒”响彻全场,“三十年前,我娘想告税吏多收谷子,官说‘妇人不得言政’。可现在……”他举起那份盖着红印的核查书,“我昨天写信投诉村正私占救济粮,三天内,监察院就派人查实,他已被罢免。”
他顿了顿,抬头望向高阁上的现任执政者:“所以我想问:是不是真的变了?还是只是换了个好人当官?”
全场寂静。
执政者起身,未辩解,只下令开启“民意测验箱”??那是由墨家机关打造的密封铜匣,内藏十万枚黑白玉珠,黑为“未变”,白为“已变”。百姓入场投珠,片刻后,机关启动,玉珠倾泻而下,汇成一道瀑布。最终,白色占八成七。
赵禾看着那片耀眼的白流,忽然笑了,眼角有泪滑落。
执政者走到台前,亲自为他披上一件象征“言权授予”的青布短褂,上绣一行小字:**你说的话,有人在听**。
※※※
西北,鸣冤亭。
贺兰山下,一座新建的“鸣冤亭”矗立于集市中央。亭中设鼓一面,旁立铁牌,刻有西夏《民诉法》全文。一名老农拄拐而来,颤抖着手握住鼓槌,重重击下??咚!咚!咚!三声震天响,惊飞檐下群鸟。
十里八乡的百姓闻声赶来。原来他儿子被征去修渠,累死途中,官府只赔三斗米。他告了三年,文书如石沉大海。今日,按新法,鼓声一响,县令必须两日内亲至听诉,逾期即视为失职。
第二日清晨,县令果然徒步而来,未带仪仗,只携案卷与茶水。他在亭中跪坐一日,听老农泣诉,录下全案,当场签发“重审令”,并自罚俸禄三月,以示歉意。
消息传开,周边七县相继设立鸣冤亭。更有奇者,某地百姓嫌鼓太吵,自发改为“钟亭”??击钟一声,代表申诉;两声,代表建议;三声,代表紧急求援。连牧民放羊时发现山体裂缝,也会策马奔去敲钟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