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他并未因此一蹶不振。
短暂的羞愤与暴怒之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中军大帐内对着粗糙的岭南地图，反复推演着白日的战局。
“败了……确实是败了。”
周金玉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眼神阴鸷，但深处却闪烁着一丝不甘与……重新燃起的贪婪之火。
“叶凌云小儿，狡诈异常！竟不按常理出牌，放弃坚城优势，主动出击，还用那等挖沟钻洞的龌龊伎俩！”
他仔细复盘，发现己方最大的优势依然存在，甚至更加清晰。
火器的绝对领先！
自己缴获的那些燧发枪，经过随军查验，其射程、精度、尤其是那定装弹药带来的射速优势，确实远超苍梧军目前的制式装备！
“败，是败在战术呆板，轻敌冒进！”
周金玉猛地一拍桌案，眼中凶光毕露，“叶凌云敢出城，是欺我平南军新成，不谙火器战法！他以为野战能胜，便可高枕无忧？做梦！”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逐渐清晰、坚定：“攻城！必须攻城！本公十万大军，携雷霆火器之威，何须与他叶凌云在野外纠缠？
只要轰开苍梧那水泥城墙，大军涌入，任他叶凌云有千般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是土鸡瓦狗！”
他仿佛已经看到苍梧城破，无数玻璃器皿、白糖、肥皂、细盐……还有那些神奇工坊的图纸和设备，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届时，坐拥岭南财富与先进技术，手握十万精兵，天下何人能敌？
“传令！”周金玉豁然起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全军休整一日，安抚士气！
明日拂晓，集中所有神炮，给本公轰击苍梧北门！
步兵做好攻城准备！一鼓作气，踏平苍梧！”
他绝不能给叶凌云喘息之机，更不能被拖入消耗战。
他心知肚明，这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线漫长而脆弱，尤其是那些打一颗少一颗的先进弹药，全是工部特供，用一点少一点！
而苍梧郡经过半年扩张，俨然已成一座巨大的军工堡垒，天知道叶凌云储备了多少军火？必须速战速决！
苍梧郡，格物院临时设立的武器分析室内。
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几盏明亮的煤气灯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
长条桌上，整齐摆放着从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一支黝黑锃亮、结构精巧的燧发枪，一枚枚黄澄澄、弹壳一体、带有底火凹坑的定装子弹，还有几块来自被炸毁的“大乾神炮”的铸铁碎片。
叶凌云拿起那支燧发枪，手指抚过冰冷光滑的枪管，感受着那远超苍梧制式火枪的加工精度。
他又拈起那枚子弹，在灯下仔细端详。
弹壳严丝合缝，弹头流线型设计，底火结构巧妙……这已经不是工艺领先的问题，这根本就是工业体系成熟度的碾压！
沈梦溪的判断没错，这绝非当世东方任何一国所能企及的水平！
“十年……恐怕都不止。”
叶凌云放下子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
他走到窗前，推开玻璃窗，夏夜的热风涌入，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城外远方，周金玉军营的灯火连绵如星海，预示着明日必将到来的猛烈攻城。
他的目光越过军营，投向更遥远的、黑暗的南方天际线，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片传说中的西方大陆。
“西方……到底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这个疑问，让他的神经紧绷。
按照他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模糊记忆，这个时间点的西方，似乎也正处于变革的前夜，但绝不应有如此成熟的金属定装弹和线膛炮技术！
除非……这个世界的西方，因为某种未知原因，科技树点得更快？
或者，大乾得到的，是来自更遥远未来、或是其他特殊途径的技术？
“如果这些技术真的来自西方，并且西方已经具备了大规模生产的能力……”
叶凌云的心猛地一沉，“那么，坚船利炮叩开大乾的日子，恐怕就不远了！”
另一个时空的历史教训，如同警钟在他脑海中轰鸣！
闭关锁国、技术落后，带来的只能是屈辱与毁灭！
他叶凌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重演！
苍梧郡，乃至未来的整个岭南，必须成为抵御这场即将到来的、更高维度冲击的桥头堡和根据地！
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
周金玉的入侵，看似是危机，但若能迅速解决，反而能为他整合岭南、加速发展扫清最大的内部障碍！
必须快刀斩乱麻！
“周金玉……你自以为手握利刃，却不知这利刃也是双刃剑，更不知你已成了我必须踢开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