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故事,便从这清溪村的一位年轻樵夫说起。
樵夫姓陈,名守义,年方二十。人如其名,他自幼便听村里唯一的塾师讲过“守义持正”的道理,虽因家贫未能多读诗书,却将此四字牢牢刻在了心上。他命途多舛,尚在垂髫之年,父母便相继染病离世,留下他孤苦一人,守着两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和几分贫瘠山田。村中族老怜其孤弱,多有照拂,东家给碗饭,西家赠件衣,他便在这百家饭、千家衣的接济下,如同石缝中的草芽,顽强地长大了。
及至十四五岁,身子骨稍显硬朗,陈守义便不愿再白白受乡亲恩惠。他拾起父亲生前留下的那柄磨得锃亮的柴刀和一根油光水滑的柏木扁担,学着大人的模样,毅然走进了莽莽青龙山,开始了以砍柴为生的日子。起初,他力气小,只能砍些细弱的树枝,捆成小小一担,挑到十里外的镇上集市,换回几文铜钱,或是些许米粮。但他肯吃苦,又有股韧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吹日晒,雨打霜侵,不仅练就了一身结实的筋骨,攀山越岭如履平地,砍柴捆柴的技巧也愈发纯熟。到他二十岁时,已是清溪村乃至周边几个村落都数得着的好樵夫。每日天蒙蒙亮,他便起身,就着凉水啃几口昨夜剩下的杂面饼子,然后将柴刀别在腰间,扁担扛在肩上,踏着晨露,迎着将散未散的山间薄雾,沿着那条不知走了多少遍的蜿蜒小径,深入山林。
他砍柴有他的规矩,不伤幼苗,不伐不易再生之木,多寻那些枯死或遭了雷击风折的干硬枝干。因此,他砍的柴火,耐烧、火旺,很受镇上酒楼、富户的欢迎,往往能卖个好价钱。日子依旧清贫,茅屋依旧破旧,但他靠着这身力气和这双手,总算能自食其力,甚至略有盈余。
更难得的是,陈守义心地纯良,知恩图报。他始终记得自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如今自己有了些许能力,便总想着回报乡邻。村东头的王奶奶寡居多年,腿脚不便,他每日砍柴归来,总会顺手将王奶奶家的水缸挑得满满的;村西头的李木匠进山寻料伤了手臂,他不仅帮着请医送药,还将李木匠家堆积的活计揽过来,劈好了足够烧一冬的柴火;谁家屋顶漏雨,谁家篱笆破损,只要他瞧见了,或有空闲,总会主动上前帮忙,且从不计报酬。有时卖柴得了些铜钱,若在路上遇见比他还困苦的乞儿或老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掏出几文,塞到对方手中。因此,尽管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穷樵夫,却在清溪村及周边赢得了极好的名声。提起陈守义,无论老少,无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后生”、“仁义小子”。也有那热心的媒婆,见他品行端方,模样也周正,虽不算俊美,却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自有一股山野之人的挺拔与硬朗,曾想为他说媒,但一打听他那家徒四壁的情形,女方家大多便摇了头。陈守义自己倒也豁达,常笑道:“我一个砍柴的,能吃饱穿暖已是不易,何苦连累人家姑娘跟着我受苦?”话虽如此,夜深人静时,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听着山风呼啸,心中又何尝不渴望一份家的温暖?
这一日,时值深秋。天空显得格外高远,湛蓝如洗,几缕薄云如同扯散的棉絮,悠然飘荡。山风已褪去了夏日的燥热,带来了北方特有的寒意,吹得山林间黄叶纷飞,如同下了一场金色的雨。青龙山层林尽染,枫树如火,银杏似金,间杂着松柏的苍翠,色彩斑斓,宛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陈守义深知寒冬将至,须得多备柴火,不仅为了售卖,也要为自己过冬做准备。因此,他比往日起身更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便已行至半山腰。阳光透过稀疏了不少的枝叶缝隙洒下,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露珠在草叶上滚动,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他今日打算去一处平日少去的山涧边,那里林木茂密,枯枝甚多。行至涧边,但见一条清澈的山溪从石缝中潺潺流出,水声淙淙,与林间的鸟鸣、风声交织成一曲自然的乐章。他放下扁担,抽出柴刀,正准备寻找合适的目标,忽地,一阵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女子啜泣声,顺着风飘入了他的耳中。
陈守义动作一顿,凝神细听。那哭声断断续续,哀婉凄楚,夹杂在水声风声之中,若不仔细分辨,几不可闻。他心下大为诧异:“这深山老林,凶险莫测,便是我们这些常年进山的樵夫猎户,也不敢轻易独行至此,怎会有女子哭声?莫非是山中精怪所化,诱人上当?” 青龙山自古以来便多狐仙鬼魅的传说,由不得他不心生警惕。然而,那哭声实在悲切,不似作伪,万一是哪家女子真的遇险,他若置之不理,岂非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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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义心肠终究压过了疑虑与恐惧。他握紧柴刀,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拨开半人高的杂草和横生的枝桠,向前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