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致庸放下手中的青花瓷杯,杯底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密室里显得格外突兀。他伸手拿起一张百两面额的 “蜀锦券”,指尖轻轻摩挲着券面的芙蓉花纹,感受着金线的细腻与暗纹的凸起 —— 这工艺比清廷的官票还要讲究,官票的印文常常晕染,可这 “蜀锦券” 的每一笔都清晰得像是刻上去的。他将票券凑近天窗透下的光柱,仔细查看上面的印记,又对着光轻轻抖动票券,票券发出清脆的 “沙沙” 声,是桑皮纸特有的质感,绝非普通纸张能模仿。乔致庸的手指在票券上轻轻捏了捏,感受着纸张的厚度与韧性,心中却翻涌着矛盾:这票券确实是好物件,能兑银、能换物,对乔家的南北生意大有裨益,可 “川东新军” 这四个字,在清廷眼里就是 “反贼” 的代名词。若是乔家用了这票券,万一被官府查到,不仅太原的窖银会被抄没,连乔家的几十口人都要遭殃。他想起去年冬天,清廷户部尚书路过太原时,特意召见晋商代表,说:“你们要记住,朝廷才是你们的靠山,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 那句话,此刻还在他耳边回响。
“陈先生,” 乔致庸的声音带着几分谨慎,却又透着商人的精明,每个字都像是经过反复掂量才说出口的,“此券的好处,陈某自然明白 —— 兑银方便,换物灵活,对咱们晋商做南北生意的人来说,确实是个好物件。可陈某想问一句,贵方真有如山的金银,能支撑这四地钱庄的兑付?还有那平价暹罗米,能长久供应吗?” 他刻意加重了 “长久” 两个字,因为他最担心的就是 “短期利好,长期遭殃”。乔家在太原府开票号三十年,见多了 “口头兑银、实则空库” 的把戏,当年他父亲就是因为信了一家票号的 “高息承诺”,差点让乔家破产,从那以后,他就记住了 “风险永远比利润重要”。
陈墨闻言,自信一笑,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与乔致庸的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透露的 “机密”,却又不失真诚:“金银?乔东主可知,北地的旗人勋贵为了购买咱们的蜀锦珍品,流入川南钱庄的金山银海,早已堆积成山!您前几日在京城里见到的‘流光锦’,一匹就能卖百两黄金,那些勋贵们一次就买三五匹,有的甚至直接用康熙年间的青花瓷换 —— 您想想,一尊青花瓷就能换十匹‘流光锦’,十匹‘流光锦’就是千两黄金,这得是多少银子?”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轻轻放在桌上 —— 那是北地勋贵用古董换蜀锦的清单,上面盖着川南钱庄的印章,“咱们现在发行的‘蜀锦券’,不过是这些银子的冰山一角,别说四地兑付,就算再开十家分号,也绰绰有余!” 陈墨刻意顿了顿,观察着乔致庸的神色 —— 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又很快被犹豫取代,便知道他还在担心风险,又补充道:“乔东主,我知道您担心什么 —— 您怕这‘蜀锦券’会给乔家带来麻烦,怕清廷会找您的茬。可您想想,清廷的官票早已贬值,百姓们拿着官票兑不出银子,商家们都不愿意收;而咱们的‘蜀锦券’,能兑足色纹银,能换平价米,百姓们愿意用,商家们愿意收,就算清廷想打压,也得看看百姓答不答应!”
他又指了指票券上的芙蓉花纹:“您再看这花纹,每一季都会换,这次是芙蓉,下次就是杜鹃,清廷就算想仿,也跟不上咱们的节奏。而且,咱们在西安、汉口的分号,都有咱们的人看着,乔家的商队要是从那些地方过,只要出示这‘蜀锦券’,就能避开旗兵的盘查 —— 这不是我随口说的,是林大帅亲自吩咐的,他说‘晋商是百姓的商,不是清廷的商,咱们要护着’。” 陈墨说着,指尖看似无意地划过票券右下角的密押区 —— 密押区印着几行细小的点线组合,外人看来只是普通的装饰,实则是林宇亲自制定的暗号,传递着 “太原新驻镶蓝旗甲喇额真一员,兵丁五百,将在三月后设卡征税” 的消息。他的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丝毫刻意,因为他知道,乔致庸早年曾与反清义士有过往来,对这类暗号并不陌生 —— 他既想传递情报,又不想让乔致庸觉得自己在 “威胁”,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
乔致庸的目光紧紧盯着陈墨的指尖,当看到那些点线组合时,眼神微微一动 —— 他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太原要设卡征税,这对乔家的粮栈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去年乔家的粮栈就因为苛税亏了五万两银子,若是再设卡,恐怕连本钱都要赔进去。他心中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