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简陋的工棚被连夜扩建,木梁上还残留着新鲜的锯痕,门口悬挂着一块新制的黑漆木牌,上面用朱红大字书写着&bp;“格物致知,工战析验”,字体遒劲有力,透着一股钻研到底的决心。这里,便是叶梦珠奉林宇之命,在三日之内紧急组建的&bp;“故障析验所”。棚内被划分成数个区域:一侧整齐码放着从&bp;“破浪一号”&bp;上拆解下来的零件,每个零件上都系着木牌,标注着编号、所属部位与故障描述;中间搭建了临时的绘图台,铺着几张宽大的羊皮纸,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草图与计算公式;另一侧则摆放着熔炉与铁砧,几名铁匠正围着一块烧红的铁板,反复捶打塑形。
没有责难,没有推诿,更没有相互埋怨。那艘几乎报废的&bp;“破浪一号”&bp;被数十根粗壮的缆绳拖回船台,船体上还残留着江水浸泡的痕迹,甲板上的裂缝清晰可见,却像一位负伤的功臣,接受着所有人最细致的&bp;“解剖”。工匠们三人一组,戴着粗布手套,小心翼翼地拆解着每一个部件:扭曲变形的钢板被用撬棍慢慢卸下,烧得焦黑的线路被逐一梳理,破裂的密封垫被轻轻取下……&bp;每一块零件都被编号、记录、陈列,连一颗松动的铆钉都不放过。空气里弥漫着桐油的厚重、铁锈的生冷,还夹杂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气息&bp;——&bp;那是一群人朝着同一个目标发力时,才会有的凝聚感。
叶梦珠挽着袖子,露出纤细却结实的小臂,上面沾着几点油污,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却丝毫不影响她的专注。她蹲在船台边缘,手指轻轻抚过一段严重变形的主轴,主轴表面还残留着高温灼烧的焦痕,弯曲处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拧过。周围围拢着数十名工匠,既有经验丰富的老铁匠、老木匠,也有年轻的学徒,大家都屏息凝神,等着她开口。
“大家看这里,”&bp;叶梦珠抬起头,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这根主轴,并非材质不佳&bp;——&bp;我们用的是百炼精铁,经得起风浪冲击。问题出在两处:一是力非其道,强而折之,结构承力计算有误,主轴与支撑架的连接点过于集中,受力不均,才会在高速运转中偏移;二是应急散热不足,长时间高温运转,金属受热膨胀,进一步加剧了变形。”
她说着,快步走到绘图台前,拿起一根炭笔,在羊皮纸上飞快地画出主轴的受力分析简图:几条粗线代表主轴与支撑架,箭头清晰地标出受力方向与大小,变形处用红笔圈出,旁边还标注着简单的计算式。“解决之道,我琢磨了三个方向,”&bp;她回头看向众人,眼神中带着征询,“一在强化支撑点,此处、此处,”&bp;她用炭笔点了点图上的两个位置,“需加‘肋’——&bp;用厚铁板锻造出三角支撑肋,分散受力,就像人身上的筋骨,相互借力;二在引水为用,设计循环水冷套管,用铜管将江水引入,包裹主轴的高热区,让水流带走热量,避免金属过热膨胀;三在预留余量,关键接缝处,要留出细微的热胀缝隙,缝隙里填以浸油石棉与铜丝混编的弹性垫片,既能密封,又能容纳金属受热后的形变。”
话音落下,棚内安静了片刻。以往,叶梦珠提出的&bp;“新法子”&bp;总让老工匠们觉得&bp;“太玄乎”,可这次,她的分析有理有据,图纸上的线条简单明了,解决方案更是贴合实际,一听就懂。老船匠周师傅站在人群前排,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他盯着图纸看了半晌,又走到那根变形的主轴旁,用手摸了摸支撑点的位置,脸上原本的顽固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信服。他沉吟片刻,上前一步,对着叶梦珠拱手道:“叶监造,您这法子可行!不过老朽有个小建议&bp;——&bp;那水冷套管,若是只用铜管,怕经不起江水冲刷,不如在铜管外层再裹一层硬木,木头上刷上三层桐油,既能保护铜管,又能减少水流阻力,还能借着木头的隔热性,让水温升得慢些,散热更持久。”
叶梦珠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周师傅说得极是!这正是我没想到的,您的经验比图纸上的计算更贴实际!就按您说的办,咱们把硬木与铜管结合,打造双层水冷套管!”
一旁的年轻学徒阿力也凑了过来,挠了挠头说道:“叶监造,周师傅,那弹性垫片,除了浸油石棉和铜丝,能不能掺点麻线?我爹以前补船,用麻线混着桐油塞缝,防水又耐磨,说不定能让垫片更有韧性。”
“好主意!”&bp;叶梦珠笑着拍了拍阿力的肩膀,“咱们多试几种材料,对比着来,哪种效果好就用哪种!”
棚内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工匠们不再拘谨,纷纷开口提出自己的想法:老铁匠建议在支撑肋的连接处加铸防滑纹,增加稳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