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遥远的西方,隐约传来了沉闷的战鼓声与号角声,如同丧钟,一声声敲击在每一个建业人的心头。
宫城之外,建业城内已彻底失控。
恐慌像瘟疫般蔓延。达官贵人携带细软家眷,驱赶着马车,试图从尚未被围的城门逃离,车马相互倾轧,哭喊咒骂声不绝于耳。市井百姓则紧闭门户,或躲在家中瑟瑟发抖,或悄悄准备着白色的布幡。粮价一日数涨,仍有价无市,城中已现饿殍。
更可怕的是军队的崩溃。一些军纪败坏的士兵开始趁乱劫掠富户、商铺,与维持秩序的军官发生冲突,城内火光四起,乱象纷呈。
张昭府邸,大门依旧紧闭,门内传来隐隐的哭声。顾雍府外,看守的兵丁早已不知去向,府内人去楼空。
孙弘回到自己的值房,几名心腹官员立刻围了上来,人人面带惊惧。
“孙公,不能再等了!邓艾旦夕可至,城中兵马不足万人,且军心涣散,如何能守?”
“是啊,孙公!陆伯言……陆都督素有仁名,他已传檄四方,言明只诛首恶,不究胁从。我们……我们不如……”
孙弘脸色变幻不定,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火光与隐约传来的杀声,最终一咬牙,低声道:“去,准备好白幡和降表……再派人……不,我亲自去联络几位将军……”
建业的末日钟声,已然敲响。这座由孙氏三代苦心经营的都城,在内外交困之下,正滑向毁灭的深渊。
许都,魏王宫。
曹操看着最新从南方送来的急报,脸色铁青,手中的简牍几乎被他捏碎。
“废物!孙权这个废物!偌大江东,竟如此不堪一击!”他勐地将简牍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丹阳丢失才多久?邓艾竟然已经打到了建业城下!这崩溃的速度,远超他的预料。
殿下,司马懿、刘晔等人垂首肃立,气氛凝重。
“丞相,文聘水军已控扼大江,曹仁将军在江夏的佯动,虽牵制了交州部分兵力,但于江东主战场,已是杯水车薪。”司马懿沉声道,“陆逊倒戈,对江东士气和防务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建业……恐怕守不住了。”
刘晔接口道:“更可虑者,刘备方面态度暧昧。我方使者回报,诸葛亮以‘汉中初定,元气未复,不宜轻动’为由,婉拒了即刻出兵的要求,只承诺会加强荆州防务。”
“哼!刘大耳,奸猾似鬼!”曹操冷哼一声,“他无非是想坐山观虎斗,待我与陈暮两败俱伤,或待陈暮消化江东后与我相争,他好从中渔利!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岂会不知?只是存了侥幸之心!”
他踱步到地图前,看着那即将被染成“陈”字底色的江东,目光阴鸷:“江东若失,陈暮尽占长江之险,其势大成。再想图之,难矣!”
“丞相,为今之计,唯有暂缓对江东的直接干预。”司马懿建议道,“一面令曹仁将军继续陈兵江夏,保持压力;一面可遣密使,设法联络江东残存的忠孙势力,或吴郡、会稽大族,许以高官厚禄,煽动他们抵抗交州统治,给陈暮制造麻烦,延缓其整合速度。同时,重点转向挑拨刘备与陈暮之关系。荆州,乃二者必争之地!”
曹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司马懿所言是目前最现实的选择。他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最终定格在司马懿身上:“就依仲达之言。另外,传令下去,加紧关中、中原防务,筹备粮草。南方格局已变,我大魏,需早做准备应对这个新的巨患!”
成都,汉中王王府。
刘备与诸葛亮对坐,案几上同样摆放着来自江东的紧急军报。
刘备眉头紧锁,脸上并无喜色,反而带着深深的忧虑:“孔明,江东败亡之速,实在出乎意料。陈暮之子,竟有如此手段?陆逊归附,如虎添翼啊!”
诸葛亮轻摇羽扇,神色凝重:“主公所虑极是。陈明远隐忍多年,一朝发力,便石破天惊。其势已成,非轻易可制。亮此前遣使道贺,名为恭贺,实为试探。据使臣回报,陈暮对吾等戒备甚深,泉陵上下,洋溢着一种锐意进取、志在天下之气势。”
“如此说来,他下一个目标,岂非就是我荆州?”刘备急道。
“十之八九。”诸葛亮点头,“全取江东后,陈暮首要之事乃是消化整合。然其兵锋正盛,难保不会趁势西进。云长在荆州,压力巨大。”
“可否趁其立足未稳……”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诸葛亮摇头:“难。其一,我军汉中疲敝,急需休整;其二,曹操虎视眈眈,若我与陈暮开战,曹贼必趁虚而入;其三,交州军士气正旺,陆逊熟知江东乃至荆州情势,此时与之硬碰,非智者所为。”
他顿了顿,继续道:“当务之急,仍是亮此前所议。令云长在荆州加固城防,尤其江陵、公安,需增筑壁垒,广积粮草,训练水军。同时,可令李严在巴东多设疑兵,旌旗鼓噪,做出欲东出之态,以牵制交州西线赵云所部,使其不敢全力东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