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头,象征着刘备集团的旗帜被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黑底金边的“陈”字大纛与镇南大将军的旌旗。整个过程在一种近乎肃穆的寂静中进行,唯有旗杆与绳索摩擦的细微声响,敲打在城上城下每一个人的心头。
黄忠顶盔贯甲,按刀立于城门楼前,花白的须发在江风中微动,矍铄的目光扫视着正在有序接管城防的本部兵马。他麾下的士卒军容严整,动作干练,与原本守城部队那略显惶惑、疲惫的神色形成鲜明对比。交接流程早已由双方使者敲定细节,此刻执行起来,倒也没有生出什么乱子。
原江陵守将糜芳,面色灰败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城池转眼易主,心中五味杂陈。有未能守住基业的羞愧,有对未来的茫然,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脱离前线战火的解脱。他身后的士仁等一众原刘备军将校,也大多垂首默立,气氛压抑。
“糜将军,”黄忠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虽略显苍老,却带着久经沙场的沉稳与不容置疑的权威,“城防已初步接管,有劳将军此前尽力维持。奉镇南大将军令,将军及所部将士,可暂于城内军营休整,一应粮秣用度,仍由我军供给。待汉中王殿下后续指令抵达,再定行止。”
糜芳勉强拱了拱手,声音干涩:“多谢黄老将军……多谢镇南大将军体恤。”他知道,这所谓的“休整”与“供给”,实则是软禁与监视,但在眼下局面,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黄忠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目光转向城外浩荡长江。文聘的水军舰队正巡弋江面,大小战船星罗棋布,控制着水道要害。更西面的夷陵方向,也有军报传来,赵云所部前锋已进驻,正在加固城防,扼守三峡东口。
江陵,这座荆州西部的心脏,兵不血刃地转换了主人。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天下。
许都,丞相府内的气氛,比襄樊之战失利时更加凝重。
曹操靠坐在软榻上,胸前盖着锦被,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此刻正燃烧着压抑的怒火。他手中捏着一份来自荆州的紧急军报,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陈暮……陈明远……”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不费一兵一卒,坐收关羽败军之果,尽取南郡、宜都!他这是要将孤,堵死在汉水之北!”
阶下,曹仁、满宠、刘晔等心腹谋臣武将皆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
满宠上前一步,沉声道:“丞相息怒。陈暮此獠,狡诈异常。其救关羽,非为义举,实乃算计。如今他挟关羽之名,收荆西之地,整合刘备残余势力,其势已成。我军新得襄樊,伤亡亦重,水军新败于文聘,士气受挫,加之……军中似有疫病流传,此时若强行南下,恐非良机。”
曹仁虽心有不甘,但也知满宠所言是实,闷声道:“丞相,末将已令各部沿汉水南岸严密布防,加固襄樊城防,并多设哨探,监视陈暮军动向。只是……只是眼睁睁看着荆西落入此人之手,末将实在……”
曹操剧烈地咳嗽了一阵,侍从连忙上前伺候。他挥挥手,喘息稍定,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尔等以为,孤不知此时不宜再战吗?”他声音嘶哑,却带着彻骨的寒意,“陈暮小儿,坏我大事!此仇,孤记下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传令!曹仁部,以守为主,巩固现有防线,操练水军,积草屯粮,以待时机。另,加派细作,潜入荆南、江东,给孤仔细地查!陈暮内部,绝非铁板一块,给孤找出他的破绽!还有,联络那些还对孙氏旧情念念不忘的江东豪族……孤,要给他陈暮的后院,点上几把火!”
“诺!”众人齐声应道。
曹操疲惫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众人悄然退下。空荡的大殿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他知道,经此一役,南下的战略必须调整了。陈暮,这个原本并未被他放在最主要对手位置的年轻人,已经真正成长为足以与他隔江对峙的庞然大物。
成都,汉中王王府。
气氛比许都更加压抑,那是一种混合了悲痛、屈辱和无奈的死寂。
刘备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他独自坐在殿中,面前摆着那份他与诸葛亮共同签署的、同意让出荆西防务的文书副本。关羽安然无恙的消息带来的短暂庆幸,早已被丢失基业的巨大痛苦所淹没。
“云长……无恙便好,无恙便好……”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手指颤抖地抚过文书上“江陵”、“公安”、“宜都”等字眼,每一笔都如同刻在他心上。“可是……二弟,为兄……为兄无能啊!竟将你我兄弟浴血打下的基业,拱手让人……”
殿外传来脚步声,诸葛亮与法正联袂而入。两人面色同样沉重。
“大王,”诸葛亮躬身一礼,声音带着疲惫,“荆西防务交接事宜,已初步完成。陈暮军纪律尚可,并未扰民。云长与关平侄儿伤势稳定,仍在泉陵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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