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春,益州,成都。
府河与南河交汇处的锦官城码头,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江水特有的湿润气息与船只桐油的味道。一艘体型适中、装饰却不失庄重的官船正缓缓升帆,准备启航。与寻常商船不同,此船悬挂着汉中王府的旗帜,船身两侧各有十名精神抖擞、披甲持戟的卫士肃立,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
码头送行的人群中,为首者羽扇纶巾,气质清雅,正是军师将军诸葛亮。他身旁站着一位年约四旬、面容儒雅、目光沉静的文官,身着使者冠服,正是此次出使江东的正使——尚书郎费祎费文伟。
“文伟,此行江东,关系重大。”诸葛亮握着费祎的手,语气凝重而恳切,“曹丕篡逆之心已昭然若揭,北方局势未稳,此乃我两家再度携手,共抗国贼之良机。然,江东陈暮,非池中之物,其志不小,麾下庞统、徐元、陆逊等皆一时俊杰,不可轻视。”
费祎躬身道:“军师放心,祎必谨记使命。陈将军虽雄踞江东,然其与曹丕已然交恶,海上纷争不断,此正需外援之时。祎当以诚相待,陈说利害,重申盟好,力求两家摒弃前嫌,共图北略。”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至于云长将军……祎亦会见机行事,探明其境况,传达大王与军师挂念之情。”
诸葛亮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关羽,始终是横在两家之间一根最敏感的刺。他拍了拍费祎的手背:“一切见机行事,以大局为重。江东气象日新,文伟亦可多加观察,取其长处以资借鉴。”
号角声起,官船缓缓离岸。费祎站在船头,向着岸上的诸葛亮及一众同僚深深一揖。江风吹动他的衣袂,此行前路漫漫,吉凶未卜,但他眼神清明,带着使命必达的决心。
帆影渐远,融入浩渺的江雾之中。诸葛亮久久伫立码头,直到那船影彻底消失,方才轻摇羽扇,转身回城。他知道,费祎的江东之行,将很大程度上决定未来天下格局的走向。
近一个月后,费祎的座船终于抵达了建业码头。
此时的建业,早已非数年前孙权治下的模样。城墙更加高大坚固,城郭向外扩展了数里,码头区桅杆如林,商贾云集,车马络绎不绝,一派蓬勃兴盛景象。更引人注目的是,码头上迎接的仪仗虽依礼制,不算过分奢华,但军容严整,官吏进退有据,透着一股新兴势力特有的严谨与效率。
代表陈暮前来迎接的是镇东将军、吴侯陆逊。陆逊年纪与费祎相仿,一身澹青色常服,举止温文尔雅,笑容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久闻费文伟先生清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陆逊拱手施礼,言辞得体,“大将军已在府中等候,特命逊前来迎候先生。”
费祎连忙还礼:“伯言将军客气了。祎奉我主汉中王之命,特来拜会镇南大将军,有劳将军亲迎,愧不敢当。”他暗暗打量陆逊,心中暗赞,此人气度沉稳,果然名不虚传。
双方寒暄片刻,陆逊便引着费祎及其随从,乘坐早已备好的马车,前往镇南大将军府。沿途所见,街市繁华,秩序井然,新式曲辕犁在城郊田间随处可见,偶有巡逻兵士走过,甲胃鲜明,纪律严明。费祎默默观察,将所见所闻一一记在心里,与成都乃至许都的景象暗自比较,心中对这位未曾谋面的陈暮,评价又高了几分。
镇南大将军府,议事堂侧厅。
陈暮并未立刻接见费祎,而是先与庞统、徐元商议。
“费祎此来,其意不言自明。”庞统捻着短须,“一是探我虚实,二是重申盟好,共抗曹丕,这三嘛……恐怕还是为了云长。”
徐元点头:“刘备、诸葛亮虽困守益州,然其‘兴复汉室’之名仍在,若能与之联盟,于我方政治上有利,亦可牵制曹魏大量兵力。然,云长将军去留,确是难题。放,则如纵虎归山,荆州旧事恐重演;留,则联盟终有裂痕,且于道义有亏。”
陈暮沉吟道:“联盟可结,然须以我为主。云长之事,需从长计议,非一次会谈可决。且看看这位费文伟,带来何等条件,又有何说辞。”
他看向庞统:“士元,稍后会谈,你与我同见。元直,你负责安排费祎一行起居,务必周到,亦可让下面人多与之接触,使其感受我江东新政之气象。”
安排妥当,陈暮这才整理衣冠,与庞统一同步入正堂。
费祎已在堂中等候,见陈暮进来,立刻起身,依臣子见上位者之礼,躬身拜见:“外臣费祎,奉汉中王命,拜见镇南大将军!”
陈暮上前两步,亲手扶起费祎,笑道:“文伟先生不必多礼。汉中王与孤,皆乃汉臣,同气连枝。先生远来辛苦,快请坐。”
双方分宾主落座,庞统坐于陈暮下首。侍从奉上香茗。
寒暄过后,费祎率先切入正题,他起身,再次向陈暮躬身一礼,神色恳切:“大将军明鉴。去岁曹贼病亡,然其子丕,凶悖更甚,囚禁天子,迫害忠良,篡逆之心,路人皆知!今北方人心未附,西陲战事未休,此诚天下忠义之士,勠力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