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云自空中缓缓落下,龙鳞镜收归掌心,镜面微颤,映出三界边缘那些尚在挣扎的红线。“西漠之后,是东荒。”她轻声道,“那里有一片‘无爱林’,树木皆由断情者魂魄所化,千年不落叶,万年不开花。传说只要有一对恋人能在林中相拥至天明,整片森林便会复苏。”
“可千年来,无人成功。”韩湘子睁开眼,眸中似有金焰流转,“不是他们不够坚定,而是世界不肯给他们时间。”
话音未落,脚下冰层骤然崩裂,一道赤红光芒自地底冲天而起,直贯云霄。紧接着,整座冰原开始震动,积雪翻涌如浪,露出下方一座巨大阵图??以血为墨、以骨为笔,刻画着上古禁术“绝情封心大阵”。阵眼处,两具枯瘦尸身十指紧扣,身上缠绕九重锁链,每一环都刻着一个名字:**柳眠、谢知意**。
“他们……还活着。”敖云俯身触碰阵图边缘,指尖传来刺痛,仿佛被万千怨念啃噬,“不是尸体,是执念凝成的壳。他们的魂,被困在‘无爱林’最深处。”
韩湘子蹲下,将掌心贴于冰面。共命契之力顺脉而入,瞬间贯通地底经络。刹那间,幻象奔涌而来??
百年前,东荒有书院名“清徽”,藏书万卷,禁制森严。其中一仆一婢,男名谢知意,女唤柳眠,自幼相伴扫阁理卷,朝夕相对。两人皆不通法术,唯有一颗心清明如水。春来共读残章,秋去同拾落叶,十年光阴悄然流逝,情愫暗生而不言破。
直至某日,书院长老发现柳眠竟将《诗经》中“执子之手”四字抄满百页,怒斥其“动凡心、污道统”,下令施以“剜忆咒”,抹去所有相关记忆。谢知意跪求无效,当夜潜入禁地,偷取《忘川录》,欲以自身寿元为祭,逆转咒术。却被当场擒获,打入寒渊,永世不得翻身。
临别前,他在狱中咬破手指,在墙上写下最后一句诗:“若你忘了我,请让风记得。”
而柳眠,每日清晨仍会无意识走向那间旧阁,站在空桌前发怔,泪水无声滑落。三年后,她病逝于雪夜,魂魄不散,自愿走入“无爱林”,任其吞噬形神,只为守住那一丝模糊的影子。
天庭闻之震怒,降下“双绝令”:二人魂魄永禁林中,彼此感知却不得相见,直至情念磨灭方得解脱。
“又是这一套。”敖云冷笑,眼中泛起龙族独有的赤金,“用遗忘当刑罚,拿沉默做枷锁。你们怕的不是爱,是人心觉醒后不再跪拜!”
她猛然抬手,龙息喷薄而出,直击阵眼。然而那九重锁链纹丝不动,反将火焰吞噬,化作一声凄厉长笑:“来者何人?敢扰我镇压之局?”
虚空裂开,一名身穿素白道袍的老妪浮现,手持拂尘,眉心一点朱砂如血。“吾乃清徽书院守心真人。”她冷冷道,“此阵镇的是悖道之魂,护的是天下纲常。尔等若执意破坏,便是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韩湘子站起身,神色平静:“守心?我看你是丧心才对。所谓纲常,若连一对凡人真心都要扼杀,那这纲常,不过是一群怕爱的人立下的牢笼。”
“放肆!”老妪拂尘一挥,万里冰原瞬间结出千万根冰刺,如箭雨般射向二人。敖云冷哼一声,周身腾起青色龙影,龙尾横扫,将冰刃尽数震碎。她并不还击,只是盯着对方双眼:“你说他们是悖道?可曾见过谢知意在狱中抄写的三百遍《长相思》?可曾听过柳眠死前喃喃的那一句‘风……还记得吗’?”
老妪身形微晃,显然内心动摇。
韩湘子趁机盘膝而坐,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玉??正是当年昆仑塔顶掉落之物,内蕴八仙共愿之力。他将其置于额前,低声吟诵:
> “情非罪,爱无疆。
> 心所向,命可偿。
> 今日我以魂引魂,以光破暗,
> 召尔沉沦之灵,归来??”
箫声再起,虽无乐器,音却自虚空中生。那是纯粹的情念所化,穿透层层封印,直抵“无爱林”核心。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一片死寂森林忽然颤动。
那是一片灰黑色的林海,枝干扭曲如鬼爪,叶片尽落,唯余枯枝指向苍穹。千年来,无数因情受难者的魂魄被投入此地,化作风中哀鸣。每当有新人进入,便会听见耳边响起低语:“放弃吧,没人会来接你。”
此刻,一道微弱的光自林心亮起。
柳眠蜷缩在一棵巨树根部,身体半透明,面容憔悴。她已记不清自己是谁,只依稀记得有个声音说过:“别怕,我来了。”她紧紧抱着胸口一块温热的玉佩,那是她唯一不愿放手的东西。
突然,一阵箫音飘来。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这个声音……”她喃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