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骤雨自天边压来,乌云如墨泼洒,顷刻间将整片毒沼笼罩在灰暗水幕之中。雷声滚过山脊,闪电劈开浓雾,照出那对相依的身影??圣女青璃与医师沈砚,仍坐在孤岛中央,十指紧扣,不动不离。他们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毒渊;前方,是韩湘子布下的“双生续魂阵”,阵纹以共命契残玉为引,龙鳞镜倒映天光,在泥泞中缓缓亮起微芒。
敖云立于半空,指尖划破手腕,鲜血滴落阵眼边缘,化作一道赤色符线,将整座孤岛护入结界之内。“此阵逆天改命,必遭反噬。”她低语,“若有人强行打断,不仅契约崩毁,二人魂魄也将永坠轮回裂隙。”
韩湘子盘膝而坐,掌心托着残玉,眉心渗出血丝。他已连续施法七日,神魂几近枯竭,可眼神依旧清明如初。“只要他们的心还在跳,我就不会停。”他说着,闭目凝神,再度吹响无形之箫。这一次,并无音律出口,唯有天地间的风自动流转,携带着远古共命殿的记忆,一圈圈荡向四野。
阵中,沈砚的身体开始震颤。
黑血自七窍涌出,又被阵法牵引,凝成一条细长毒蛇虚影,在空中嘶吼挣扎。那是“九转蚀心蛊”的本源,传说由南疆最恶毒的巫祝炼制,专破情缘、断姻缘、灭心火。凡中此蛊者,三日内神志涣散,七日后五感尽失,最终沦为行尸走肉,连魂魄都会被腐蚀殆尽。
但此刻,这毒蛇却被一股温柔之力缠绕??不是镇压,而是包容。柳眠与谢知意的共命契光晕自东荒遥遥传来,穿过千山万水,落入阵中;白璃与琴师的断弦琴音亦随风而至,轻轻拨动沈砚沉睡的心弦;更有那艘流浪的琉璃舟,虽远在云海彼端,却悄然投下一缕金辉,如母亲抚儿般轻柔地覆在他胸口。
“原来……真的有人愿意为我们而来。”沈砚睁开眼,声音虚弱却含笑,“青璃,我听见了。他们在替我们求生。”
青璃泪如雨下,紧紧抱住他:“你说过要带我看海,怎能先走?”
话音落下,阵法轰然运转。
两人掌心血珠交融,顺着阵纹流淌,竟在空中绘出一幅画卷:春日桃林,一对少年男女并肩而行,男子手持药箱,女子挽着他臂弯,笑声清脆如铃。那是他们初遇之景??三年前,沈砚游历南疆,误入蛇族禁地,身中奇毒,命悬一线。是青璃违抗祖训,以自身精血日夜喂养,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后来他醒来,第一句话便是:“你的眼睛,像月光照过的湖。”
从此,他们偷偷相见,藏书阁里共读医典,月下池边低语私誓。直到那一夜,族老发现他们的信物??一枚刻有“砚归”二字的玉簪,怒斥其“人妖殊途,必遭天谴”,下令处死沈砚,囚禁青璃。
但她逃了。
单枪匹马闯入刑场,背起垂死的爱人,一路奔逃至此。七日来,她割腕喂血,以妖力压制毒素,哪怕经脉寸断、元神欲裂,也不曾松手。
而现在,命运终于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契约成立的刹那,天地静默。
雨停了。
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倾泻而下,正好落在阵心。那条毒蛇哀鸣一声,化作飞灰。沈砚体内淤积的黑气尽数排出,肌肤恢复润泽,呼吸平稳悠长。青璃的青鳞一片片褪去,发间蛇尾隐没,变回那个温婉秀丽的少女模样。两人相拥而泣,仿佛要把前世未尽的眼泪全部流尽。
四周瘴气退散,清水涌出地面,汇聚成潭。潭中莲花次第绽放,粉白相间,香气沁人心脾。百姓们远远望着,跪地叩首,称此地为“同心泽”。有老妪抱着孙儿喃喃:“以后谁再说‘人妖不能相恋’,我就带他来这里看看。”
敖云收起龙鳞镜,嘴角微扬:“又一对成了。”
韩湘子却忽然皱眉。
他望向南方,目光穿透层层山峦,落在一片幽深峡谷之中。那里,阴风呼啸,怨气冲天,竟有一座倒悬的祠堂,悬挂于悬崖之外,屋檐朝下,门扉紧闭。门前立碑,上书三个大字:**绝爱崖**。
“还有人在等。”他轻声道。
敖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脸色微变:“那是……南瘴之地最后的禁地。传说凡是踏入者,皆会被抽走‘情觉’,变成行尸走肉般的‘忘情傀’,终生守护那座逆理之祠。”
“所以更该去。”韩湘子站起身,拍去衣上湿泥,“越是禁止的地方,越说明它害怕什么。”
话音未落,空中忽有异响。
一只银红玉蝶自远方翩跹而来,绕着二人飞舞三圈,随后停在韩湘子肩头,振翅洒下点点荧光。光中浮现一行小字:
> “北冥冰原再现异动,疑似上古情劫封印松动。另有二十七盏游离魂灯失控,正向人间各大禁地汇聚。共命殿预警:风暴将至。”
敖云冷笑:“天庭又要动手了。”
韩湘子摇头:“不是天庭。是人心动摇得太厉害,那些被镇压千年的执念,正在自行苏醒。”
果然,就在当夜,三界各地接连出现异象。
昆仑山巅,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