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驻足凝望，左耳后的龙鳞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某种深埋于冻土之下的哀恸。她抬手轻抚胸前那枚由白龙所赠的龙珠，闭目片刻，便听见了??
不是哭声，也不是喊叫，而是无数微弱的心跳，在极寒中缓慢停歇；是老人颤抖的手试图抓住最后一缕暖意；是孩子扒着冰窟边缘，嘶哑地唤着“阿爷”，却无人回应。
“他们没死于天灾。”她睁开眼，眸光冷冽，“他们是被活活冻死的。”
韩昭神色凝重：“‘归祖’之说流传已久，说是年老体衰者自愿赴死，以全族人平安渡冬。可若真有自愿，何须兵丁押送？又怎会有挣扎痕迹留在冰壁之上？”
柳昭不语，只是缓缓向前走去。每一步落下，脚下冰雪竟自发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其下冻结已久的尸骨??枯瘦的手仍保持着攀爬的姿态，指甲断裂，皮肉早已化为黑痂贴附骨上。更有甚者，怀抱婴孩的老妇，两人一同封存于冰层之内，如同一场永不结束的长眠。
她跪了下来，指尖触碰那具最小的骸骨，心头精血骤然翻涌，《赎罪司案录》自行从袖中飞出，悬浮半空，页页翻动，最终定格于空白一页。
她咬破指尖，以血为墨，一字一句写下：
> **永昌十二年至永昌二十年，北境苦寒，粮草匮乏。乌兰部族长下令推行“归祖令”：凡年过六十、病残不能劳作者，皆于冬至日驱入“归灵窟”，断绝饮食，任其自毙。十年间，共弃老弱三百一十七人，其中含七岁以下随侍孩童四十九名。**
>
> **主令者：时任族长赤勒汗，已轮回为今朝边军副将；执行者十八人，多为部落勇士后裔。**
>
> **知情而不阻者百余人，含萨满祭司、医者、妇孺等。**
>
> **受害者名录附后，若有遗漏，请天地容我继续寻找。**
书页燃起幽蓝火焰，灰烬纷飞如蝶，落入雪地瞬间化作点点星光，逐一照亮每一具遗骸的脸庞。那些曾被遗忘的名字，终于在这片沉默千年的冻土之上，重新被人念出。
就在此时，村中鼓声骤起。
一群披毛戴皮的壮汉手持长矛冲出，为首者面容刚硬如铁，额前刻着三道血痕，正是现任族长之子阿木尔。他怒目而视，喝道：“外人擅闯圣地，惊扰先灵！速速离去，否则以亵神论处！”
柳昭站起身，未退半步：“你们所谓的‘圣地’，不过是屠杀弱者的刑场。这些老人没有战死沙场，没有葬身狼腹，却被亲生子女推进冰窟，任寒风啃噬血肉。这就是你们供奉的‘祖灵’？”
“住口！”阿木尔暴喝，“我祖父便是自愿赴死！他说这是荣耀！是成全全族生存之道！”
“那你可曾问他，是否真的愿意？”柳昭步步逼近，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击心，“你可曾在他的眼中看到恐惧？听到他在临终前呼唤你的名字？你可知道，他最后的手势，是在祈求一杯热水，一口干粮？”
阿木尔怔住，手中长矛微微颤抖。
柳昭转向众人，朗声道：“我不是来毁你们的传统，我是来问你们??当你们把亲人推入黑暗时，你们的灵魂，有没有跟着一起死去？你们怕饥饿，怕死亡，怕冬天太长……可你们更怕的，是不是良心还在跳动？是不是只要还活着的人记得他们，你们就无法假装这一切从未发生？”
人群骚动起来。
一位老妇踉跄走出，怀里抱着一只破旧皮囊，里面装着几块干瘪的肉干和一张泛黄的布条。她颤巍巍展开布条，上面歪斜写着一行字：“儿啊，娘不吃，省给你弟弟妹妹。莫忘我名，我叫苏?。”
“这是我娘……”老妇泣不成声，“她被送走那天，我还小，躲在柴堆后看着……她说要去见祖先，可她一直在回头看我们……我一直以为她是英雄……可现在我才明白，她是被逼的……是我们不要她了……”
人群中响起压抑的啜泣。
忽然，一声苍老的声音从村后传来：“她说得对。”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杖而来，背驼如弓，双眼浑浊，却是步伐坚定。他是部落中最年长的萨满，名叫察合台，已近百岁，平日闭门不出，被视为通灵之人。
他走到柳昭面前，深深一拜：“我活得太久，久到亲眼看见三次‘归祖’。第一次，我以为是神圣仪式；第二次，我开始怀疑；第三次，我亲手为我姐姐盖上了封窟的石板……那一夜，我烧掉了所有经文。”
他抬起布满皱纹的手，指向冰窟方向：“那里不是通往祖先之路，那是我们共同制造的地狱。若真有祖灵存在，他们不会接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