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寂静。
柳昭取出《赎罪司案录》，将其高举过头：“今日，我判此冤案??当雪！所有因‘归祖’之名被遗弃者，皆为无辜枉死者。其罪不在年迈，不在病弱，而在强者之冷漠，在权力之无情！此案入录，永世不得抹除！”
话音落下，整本书爆发出璀璨金光，直冲云霄。刹那间，风雪骤停，天空裂开一道缝隙，悯星的光芒穿越万里，洒落于此。冰层之下，无数魂影缓缓升起，有的拄拐，有的抱孙，有的相互搀扶，脸上不再有痛苦，唯有释然。
他们绕着村庄飞行一周，最终停在柳昭头顶，齐声低语：
> “谢谢你……让我们回家。”
随后，化作漫天光雨，渗入土地。
那一刻，冰窟崩塌，积雪融化，一股温泉水自地底涌出，环绕村落流淌成河。枯树抽芽，冻草返青，连空气都变得温暖湿润。
人们纷纷跪倒，痛哭失声。
阿木尔扔下长矛，扑通跪地：“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每一位被我视为累赘的长辈……请让我用余生弥补！”
柳昭扶起他：“弥补的方式很简单??从此以后，每一个老人都要有饭吃，有衣穿，有床睡。他们的故事要被讲给每个孩子听。他们的名字，要刻在屋檐下，写在家谱里。这不是施舍，这是偿还。”
数日后，乌兰部废除“归祖令”，改立《养老约》：六十岁以上者享族中供养，病残者由年轻一代轮流照料，违者逐出部落。更有青年自发组织“守冬队”，每逢寒冬便巡山护老，防止再有悲剧发生。
消息传开，周边十七个部落相继效仿。北方草原上，一座座“敬暮堂”拔地而起，专为孤老提供庇护。孩子们学会的第一句谚语不再是“老则弃”，而是“尊长者，如敬天地”。
而这一切，皆始于那一场风雪中的审判。
春去夏来，柳昭与韩昭再度启程。
途经江南水乡时，忽闻一阵琴声自湖心传来。一叶扁舟浮于月下，舟上坐着一名白衣女子，正在抚琴。琴音哀婉，却不悲切，倒像是将千年愁绪细细梳理，终归平静。
柳昭驻足倾听，忽觉心口微动，龙珠轻震。她认得这首曲子??是当年秦娘子常哼的小调，名为《安婴吟》。
女子抬头，目光清澈如水：“你来了。”
柳昭点头：“你是谁？”
女子微笑：“我是她们选出来的代言人。三百六十七个未能降生的孩子，托我向你说一句话。”
她停下琴弦，轻声道：
> “我们不曾怨你来得太晚，
> 只愿你走得更远。
> 世界很大，还有许多角落，
> 正有人悄悄抹去另一个生命的名字。
> 请你，继续听下去，
> 继续记下来，
> 继续替我们活着。”
言罢，舟影渐淡，琴声消散，唯留湖面一圈涟漪，映着天上悯星。
柳昭久久伫立，终是取出纸笔，在《赎罪司案录》末页添上一行小字：
> “此案未结，众生皆证。
> 只要尚有一人被遗忘，
> 我便永不封卷。”
韩昭默默走在她身旁，肩头昙花悄然绽放，花瓣飘落水中，化作点点荧光，随波而去。
秋深时节，西北边陲传来急报：某军镇为节省军费，暗中抓捕流民充作“试药人”，用于炼制延寿丹药。受害者多为妇孺，每日折磨致死数人，尸体焚毁无痕。
柳昭即刻动身，途中路过一处荒庙。庙前有个小女孩蹲在地上画画，用炭笔在石板上勾勒出一群牵手奔跑的孩子，前方站着一个耳后发光的女人。
“你在画谁？”柳昭轻问。
女孩抬头，眼神明亮：“画救妈妈的神仙姐姐呀。村里人都说，只要心里想着你，坏事就会被发现。”
柳昭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那你希望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
女孩认真地说：“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活到老，生病有人治，冷了有衣穿，哭了有人抱。就像……就像被爱着那样。”
柳昭眼眶微热，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簪??那是秦娘子留给她的信物，轻轻别在女孩发间。
“那你来做这个世界的光好不好？”她柔声道。
女孩用力点头：“好！”
离开时，韩昭望着那小小的身影，忽然说：“你知道吗？李昭当年也说过同样的话。”
柳昭一笑：“所以他才会选我接掌赎罪司。因为我们都不信命定，只信人心尚可唤醒。”
冬雪再临，柳昭站在昆仑墟山门前，面对三位星君联袂而出的封锁令。
“柳氏女，尔屡次擅动阴魂，干涉轮回，已触天规。今责令交出《赎罪司案录》，束手归案，听候发落。”
寒风吹动她的衣袂，龙鳞金光流转，胸前龙珠熠熠生辉。她仰头直视天界使者，声音清越如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