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踏入镇口时,天尚未亮。他的黑袍覆满霜尘,背上的长匣微微发烫??那是吊坠与骨戒在共鸣,感应到了什么。他没有直接前往回廊,而是先去了镇东的老钟楼。那是一座早已停摆的废塔,传说初代守门人曾在此观测星轨,用铜铃测算梦境潮汐。
他推开锈蚀的铁门,步入塔心。灰尘厚积的地板中央,有一圈被刻意清理过的圆形区域,上面用灰烬画着一个符号:三短一长的波纹线,正是童谣祭那日广场上传出的频率。
有人来过。
而且不是敌人。
他在灰烬边缘拾起一片碎布,是银鳞商会护卫服的残片,边角绣着一朵极小的鸢尾花??弗伦的私人标记。
“你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低声说,声音在空塔中回荡。
他闭眼,以断言者之眼追溯残留的气息。画面浮现:弗伦深夜潜入教堂档案库,翻找三百年前的审判记录;一名老药剂师在密室调配某种银色粉末,瓶身标签写着“抗信标剂”;而芙蕾雅,则独自站在墓穴阵心,掌心浮现出一道不断闪烁的裂痕般的印记,像是某种封印正在松动。
他们不是在等他回来。
他们是在尝试**提前点燃火种**。
陆维睁开眼,瞳孔微缩。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若在腐化之心完全觉醒前强行激活净罪之阵,可能会导致反噬,甚至让整个血裔血脉崩解。但若不做,等到第七钟再度沉默,世界将彻底滑入“信仰即真实”的深渊。
他转身离开钟楼,脚步加快。
银月回廊的大门紧闭,门前积雪无足印,仿佛从未有人进出。但他刚靠近十步之内,门便自动开启,烛光从厅堂尽头洒出,映照出一人伫立的身影。
是芙蕾雅。
她已换下贵族裙装,身穿一袭素白长袍,腰间佩剑无鞘,剑身刻满古老符文。她的眉心月牙印记不再静止,而是如呼吸般明灭,每一次闪烁,空气中都会泛起细微的涟漪,像是现实本身在轻微扭曲。
“你回来了。”她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本不该启动阵法。”陆维走进大厅,解下长匣置于石桌,“你还未完成‘双生契约’的融合。”
“我没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会来。”她走向他,目光直视,“我也知道你现在想说什么??风险太大,时机未到,怕我失控……可陆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失控’才是正确的路?”
他一怔。
“腐化之心不是靠秩序赢的,”她继续道,“它是靠混乱、恐惧、不确定感蔓延的。而我们一直在用‘守护’‘封印’‘压制’的方式对抗它??可这些词本身就属于它的规则。”
她抬手,指尖轻触自己眉心印记:“我在火焰中听到的声音告诉我,血裔守门人真正的职责,从来不是关门,而是**选择何时开门**。”
陆维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所以你打算主动释放部分虚界能量,制造局部现实崩解,以此扰乱信仰网络的共振频率?”
“对。”她点头,“就像打碎镜子,让它们照不出完整的幻象。只要能让人们怀疑‘所见即真’,哪怕只有一瞬,真相就有机会渗入。”
“这会杀死很多人。”他说。
“现在不行动,死的是所有人。”她反问,“你以为那些传教士口中‘净化邪端’的圣战是什么?那才是真正的屠杀。他们会把所有质疑者都定义为‘被腐化者’,然后烧死、活埋、驱逐至荒原。而这一切,都将披着‘救赎’的外衣进行。”
陆维低头,看着桌上那半枚熔化的吊坠。它忽然震动了一下,与骨戒产生共鸣,投影出一段模糊影像:南方某座城市,广场中央竖立起他的石像,无数信徒跪拜,口中吟唱着《启示录》中的篇章。而在他们头顶,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隐约可见倒悬钟塔的轮廓。
信仰正在自我进化。
而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需要什么?”他终于问。
“你的名字。”她说。
他抬头。
“不是‘黑鸦’,不是‘叛徒’,不是‘邪端先知’。”她注视着他,“我要你站出来,亲口告诉这个世界??你是谁。”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苦笑,“一旦我公开现身,教会会立刻宣布我为最高威胁,发动全面清剿。而任何支持我的人,都会被视为同谋。”
“那就让他们清剿。”芙蕾雅冷笑,“让他们派灰鸦猎手来,派静默审判官来,派十三枢机联手封锁空间。但只要还有一个人听见你说话,只要还有一个人记住你说了什么……他们的谎言体系就会出现裂缝。”
她走近一步,声音压低:“而我会在这裂缝中,打开门。”
陆维望着她的眼睛,看到了与自己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