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红衣被唤出，韩偃就很直接说道：“没有比实战更能深刻了解一件事，两位有意的话，咱们切磋一下真性，或许能从中有所悟。”
他不认为姜望是拿着天赋异禀来当借口，故意隐瞒，这也并不重要，他很少以真性与人切磋，就算切磋，也不是奔着领悟什么去的，现在就不同了。
姜望没有回绝。
如果他知道怎么能让真性的力量更强，就肯定不会藏私的，尤其是对韩......
白雪衣掌心的气运金丝缓缓没入黄庭，化作一股温润暖流，在经脉中游走。他闭目调息，神色不动，仿佛方才夺人性命之事不过是饮茶般寻常。然而就在那缕金丝彻底融入的刹那，他的眉头忽然一皱。
“第七道了。”他低语，“修为涨得极慢，反噬却一日重过一日。”
他缓缓抬起手，摊开掌心。原本洁白如玉的手背上，竟浮现出一道蛛网般的黑纹，正从指尖缓慢蔓延至手腕。那纹路似活物般微微蠕动，隐隐有血丝渗出，又迅速被吸收，不留痕迹。
“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东西。”白雪衣冷笑一声，掐诀封住血脉，“你们这些所谓天骄，命格虽贵，可肉身终究凡胎，承载不了太多气运。强行吸纳，只会让‘蚀命纹’提前发作。”
他站起身，拍去衣袍上的尘土。白衫依旧洁净如雪，连一丝褶皱都无。可若细看，便会发现他脚下影子的颜色比常人深沉许多，几乎凝成墨色，且不随日光偏移而动，仿佛独立于天地之外。
“不过……也快了。”他望向南方，目光似能穿透千山万水，“唐棠已动身北上，姜望也开始查青隼。棋局将启，我倒要看看，这一局，谁能笑到最后。”
他转身离去，脚步轻得如同踏在虚空之上。每一步落下，身影便淡去一分，待走到村尾残破的土地庙前，整个人已然消失不见，唯余一阵冷风卷起枯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又静静落下。
而在他离开不久，那棵老槐树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脆响，一根粗枝毫无征兆地断裂，砸落在他原先盘坐之处。断口平整，像是被无形利刃斩断。
??有人来过。
*
落雁坡，云雾缭绕。
半山腰有一间破败茅屋，屋顶塌了一角，门板歪斜挂着，檐下挂着一块木牌，字迹斑驳难辨，依稀可见“陆”“卦”二字。
唐棠站在屋外三丈处，没有贸然靠近。
他知道这地方看似荒凉，实则步步杀机。百年前曾有三位澡雪巅峰修士误入此地，结果一夜之间尽数暴毙，死状诡异：七窍生烟，面容安详，像是含笑而终，可体内真元尽失，经脉干涸如枯井。
后来才知，此地是疯卜陆沉舟的居所。此人自称“窥天客”，能见三世因果，言出即法，但每逢预言必损寿元，故而行事癫狂，时醒时疯，无人敢近。
“你来了。”屋内传来沙哑嗓音，带着几分笑意，“我等你三天了。”
唐棠微微一怔：“你知道我会来？”
“不只是你。”屋内人道，“昨夜星象大乱，紫微偏移，帝星蒙尘，更有两股气运纠缠不清，一黑一白，皆指向此处。我知道，该来的都会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倚门而立，身穿褪色青袍，脚踩草鞋，手里拎着一只酒壶。他双眼浑浊，眼白泛黄，可当目光落在唐棠身上时，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之物。
“你……不该回来的。”他喃喃道。
唐棠皱眉：“什么意思？”
陆沉舟猛地灌了一口酒，喷向空中。酒雾未散，竟在虚空中凝成一幅画面：一座宫殿巍峨耸立，殿前长阶染血，一名白衣男子持剑而立，身后倒伏无数尸首，其中有老有少，有僧有道，甚至还有身披龙袍之人。
而最令人惊骇的是，那白衣男子的脸，赫然是唐棠！
“这是……未来？”唐棠声音微沉。
“是劫数。”陆沉舟收起酒壶，脸色凝重，“你体内有东西还没拔干净，它在借势重生。你以为断念丹已除蛊，实则只斩其形，未灭其根。那丝线早已与你剑心共生，如今你重返神都，旧怨新仇齐聚，它便趁机复苏。”
唐棠心头一震。
他确实察觉到最近几次催动剑意时，心口会有短暂滞涩感，以为是久未出手所致，未曾在意。可若真如陆沉舟所言……
“它是什么？”他问。
“不是物。”陆沉舟摇头，“是念。”
“执念。”
“陈知言对你的执念，化作了禁制；而你对她的恨意，反而滋养了它。它现在是你的一部分，除非你能放下仇恨，否则越用剑，它长得越快。”
唐棠默然。
放下仇恨？谈何容易。
当年那一夜的屈辱、三年荒庙的煎熬、十年漂泊的孤寂……哪一件不是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