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这颗卵需要多久才能破壳。
也没有人知道它将诞出什么。
但就在第三日黎明,一名流浪的盲眼老者途经此地,忽然驻足,仰头“望”向天空。他看不见星辰,却说:“天命之网,裂了。”
他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探入沙中,触到那枚温热的卵。指尖微颤,似有万千记忆逆流而上,灌入神魂。他的眼睛虽无光,却在这一刻流下两行血泪。
“不是神罚。”他喃喃,“是命赦。”
随即,他盘膝而坐,以身为坛,口诵一段早已失传的《胎引咒》。音节古拙,非人间言语,每吐一字,便有一缕灰气自七窍溢出,融入大地。这是献祭寿元的秘法,唯有自愿舍命者方可启动命道共鸣。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老者身躯干瘪如枯柴,唯余一缕残魂缠绕卵壳,低声呢喃:
“去吧……替我看一眼,那未曾见过的世界。”
话音落,魂散。
卵壳轻震,裂纹蔓延,一道青光自缝隙中渗出,照得方圆十里如昼。
***
与此同时,赵坛天阙,主祭司闭关密室之中突现异象。
他胸前那抹青纹已从隐现变为清晰可见,形如衔尾之环,日夜搏动,与心跳同步。起初他以镇魂钉刺入皮肉,妄图封印,却发现那纹路竟顺着血流蔓延至心脉,反将镇魂钉腐蚀成灰。更诡异的是,每当他入定推演未来,识海中浮现的不再是既定命轨,而是一片无边湿地,中央矗立着一株参天古树,树根深扎于时间尽头,枝叶伸展向未知之境。
那一日,他终于焚毁所有典籍,独留一本空白竹简。
他在上面写下第一句话:
> “我曾以为秩序即真理,如今才知,真理从不在书中,而在破壳之声里。”
然后,他脱下紫金道袍,换上粗布麻衣,悄然离开天阙,不知所踪。
三日后,有人在南荒一处村落见到一位白发老人,正教孩童们用泥巴捏制小卵,并告诉他们:“每个人出生前,都曾在黑暗中待过很久。别怕黑,那是你在准备发光。”
没人认出他就是昔日执掌万人生死的主祭司。
***
东海孤岛之上,新生岛屿不再只是月圆啼哭的奇地。越来越多修行者不顾禁令,冒险渡海而来,只为在某一座卵形石窟中闭关静修。他们不求飞升,也不求长生,只希望能听见内心那一声最原始的召唤:**你想成为谁?**
其中一人,乃前朝废太子,因政变失势,流落江湖数十载。他在石窟中盘坐七七四十九日,不吃不喝,仅凭一念支撑。第五十日清晨,石窟内忽有光华流转,洞壁浮现出层层叠叠的记忆影像??他看见自己曾是农夫、是游侠、是山中隐士、是海外仙师……每一世都活得真切,每一世都被遗忘。
最后,他睁开眼,轻声道:“我不再是任何人的继承者。”
“我是自己的开端。”
走出石窟时,他身后留下一枚碎裂的玉玺模型,由湿泥塑成,早已风化。
消息传开,求蜕盟势力大增,各地纷纷建立“胎堂”,不供神像,不设香火,唯有一面铜镜、一盆湿土、一根青枝。凡欲改命者,皆需在此静坐三日,回答三个问题:
一、你为何不愿再活这一生?
二、若能重来,你愿舍弃什么?
三、你是否准备好承受代价?
答毕,方可进入“冥孵阵”,模拟断忆渊环境,尝试凝聚命胎雏形。成功者极少,百中无一;失败者或疯癫、或沉睡不醒、或躯体畸变如胎坟旧影。但无人退缩。因为他们知道,哪怕失败,至少那是**自己选的路**。
***
北漠雪原,青莲依旧年年盛开。
但这一年,花心文字不再显现前世,而是浮现出未来片段:某个孩子奔跑在草原上,手中握着一片发光的叶子;一位老妇人在屋前种下一棵树,树影笼罩整座村庄;还有一名少女站在悬崖边,背后展开一对由光构成的翅膀,纵身跃下,却未坠落,反而升起。
读到这些画面的人,有的狂喜,有的恐惧,更多人只是沉默良久,然后开始改变生活。
那位曾自刎的商队首领,其鲜血滋养的青莲并未凋零,反而年年生长,根系深入地脉,最终连接上九幽滞魂场的残余怨念。某夜雷雨交加,整片莲田突然腾空而起,化作一朵巨大光莲,缓缓升入云层,消失不见。后来有人说,那晚在极北之地看到一颗新星诞生,光芒柔和,持续了整整三个月才渐渐隐去。
***
而在归忘集??那个曾因记忆紊乱而频繁出现又消失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