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星伶眼珠子一转,有些得意又调皮地笑道:“我今日出来的时候看过了,我窗外那株葡萄,已经熟了哦。”
“什么葡萄?”奚若洲不解道。“月哥哥在我窗外种下了一株葡萄藤,他说过的,等到葡萄藤长大成荫,结满葡萄,他便来娶我,还在葡萄藤下架了秋千,我天天坐在秋千上看着呢。”星伶笑得狡黠灵动
:“义父,我以前看过的那些书里说了,出嫁从夫,哼!”
奚若洲闻言,看了抉月一眼。
抉月正含着淡笑,温柔地凝视着星伶的眉眼,凝视着这个快哉如风,聪明伶俐的,他陪同着长大的“小葡萄”。
那眼底深处的一片深情,似将他的心肝肺都掏出来,仍不足表其万一。
蓦然间地,奚若洲心底有一声不可细听的叹息声。
“好了,今日疯也疯够了,随义父回去吧。”奚若洲慈爱地笑道,跃下船梢,落在船头,轻敲了下星伶的额头,轻声问,“伶儿,抉月对你好吗?”
“好啊,月哥哥是天底下除了义父,对我最好的人。”
“要记着别人对你的好,记着抉月的好,要牢牢记着,知道吗?”
“嗯!”
要牢牢记着,抉月对你的好。
可是后来,你怎么全忘了?
你怎么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你怎么连“阿浅”都不让我唤了?
而我本该,唤你“阿伶”啊。
阿伶,后来,那株葡萄藤枯死了,秋千也落了灰,神息之地里的花花草草没了你,长得疯狂又杂乱,再不见半分灵秀之气。
我是怎么看着你一步步走上神枢安排好的棋路而无能为力的?是怎么看着小公子将你一点点变成方觉浅的?又是怎么一眼眼看着我视若珍宝的星伶死在跟前的?
不知道啊,阿伶,我不知道是怎么熬过那无数个日夜的。
我们本该,好好在一起的,怎么就变成了后来那样,变成了我只能客套又礼貌地唤你一声“方姑娘”?
我悔在那日,不该带你出门,不该共看那场白雪红梅落下的雨,不该让你的星象被江公所探。
也许那日我不曾那样做过,你就可以在我身边留得久一些。
你哭声质问神枢,神殿真的是像你说的那样,仁德厚爱,光明正大吗?那被炮烙之刑残杀的王蓬絮,他临死之前的嘶吼,又是什么?
你问,神殿到底是什么。
你不该问的,你不问,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你早年体弱,本该寿尽,神枢用其一魂铸你一命,你又怎能敌封痕之苦?
但你多犟啊,就算是痛得在地上打滚,也不肯服软。
你又有多狠啊,你明知此去不可回头,你还是同意了神枢抹去你全部的记忆。
你不是说好了,不会忘了我吗?
对,你天生就是神枢,只有神枢,才会对自己这样绝情,这样果断,不留半分退路。
我让越清古把玉枭拿给你时,暗暗期待过,你会不会记起什么来,那是用我的血温养出的兵器,你会不会,稍微想起我的存在,感受到我的温度?
但你没有,阿伶,你把我忘了,你甚至记得王二公子的一张脸,却将我忘得干干净净。
痛至极处,我跪地哀求过神枢,我说,尊者,救救我。
他只叹,痴儿。
痴如我,不求活。
小公子总以为,我对他百依百顺,从不反驳,仅仅只因当年是我亏欠了他,亏欠了王家,其实哪里仅仅如此?
我希望他顺心快活,他便会对你好些,别把你变成冷冰冰的杀人凶器,我的阿伶,她是个柔软善良的女孩儿,会小心翼翼地捧着两只蝌蚪,将它们放回池水中。
但我做得再多再多,也不敢越过神枢给我画下的那条界限,我像是一个被铁链锁在木桩上的人,可去之地,不过是围绕着昭月居一亩三分,来来回回,也只是原地打转。
世人所惧的昭月居抉月公子,其实从来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不可越雷池一步,不敢反尊者分毫。
因为他说了呀,你此番入红尘历劫,是要明白什么是神殿,什么是使命,什么是信仰。
我实不愿去想这些高深的道理,我只想你好好地活着,平安喜乐,顺心如意。但我做不到啊,阿伶,我保全不了你,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浩瀚人世里历经苦难,眼睁睁看着你被小公子伤得体无完肤,我不能出手相救,不能更改棋局,甚至不能
告诉你,我为何绝望。
无能为力,不可伸手,我需得忍着锥心之痛,亲眼见你步入毁灭。
知道一切而不能说破的人,承受的煎熬是经历这一切之人的双倍,或许真的是我根骨绝佳吧,神枢才将此重任交付于我。
又或许,只不过是因为,他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