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盆里,七片银脉叶片静静舒展,每一片都映着微光,仿佛内里流淌着某种未被命名的生命之流。昨夜那朵新开的花蕊已完全绽放,洁白如初雪,香气却愈发深邃,像是把三十年的沉默、三千六百次死亡、以及一场跨越数据与血肉的重逢,全都酿进了这一缕芬芳中。
风起,花瓣轻颤。
唐子君忽然听见了声音。
不是耳中所闻,而是心内自生??一个极轻的、带着哭腔的童音,在黑暗中反复呢喃:“妈妈……别走……”
他猛地抬头,四顾无人。
可那声音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清晰,像从地底渗出,又似从云层坠落。紧接着,第二个声音响起,是位老人哽咽着念叨:“阿珍,我种的桂花开了,你闻到了吗?”再后来,是一声低吼般的忏悔:“爸!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天晚上摔门而去!”
这些声音不属于此地,却又真实得令人心碎。它们像是被风吹来的信笺,一页页落在共感链编织的无形网络之上,而此刻,正通过这株茉莉,悄然传递到他的意识之中。
他知道,这是林默留下的“门”??一扇通往万千未竟告别的门。
他闭上眼,任那些情绪如潮水般涌入。不抗拒,也不逃避。因为他终于明白,所谓魔法少女的骑士,并非只守护一人;真正的守护,是让每一个孤独的灵魂都能被人听见,哪怕那人早已不在人世。
雨停了。
晨光破云而出,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泽。少年已经醒了,正蹲在厨房灶台前煎蛋,动作熟练得像个活了半辈子的人。油锅滋啦作响,香气弥漫开来。
“哥,今天我想试试加芝士。”他说,头也不回。
唐子君走进来,站在门口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肩头,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一个是十五岁的少年,另一个,则是躺在实验台上的瘦弱男孩,睁着纯白的眼睛,低声求救。
“你昨晚又去了哪里?”唐子君问。
少年翻了个面,语气平静:“孤儿院。那个抱着照片的孩子,我让他听见了母亲的声音。她说了晚安,还唱了摇篮曲。”
“然后呢?”
“他哭了很久,然后睡着了,嘴角带着笑。”少年将煎蛋盛进盘子,转身递给他,“你看,有时候一句话就够了。”
唐子君接过盘子,没说话。他知道这句话背后有多少代价??每一次接入共感链,都是对自身存在的稀释;每一次唤醒逝者的声音,都要从自己的记忆里借走一点光。
“你会累吗?”他终于问出口。
“会。”少年坐下,咬了一口面包,“但我更怕他们没人听。”
两人安静地吃完早餐。门外传来邮差的脚步声,一封信 slipped 下来,落在门槛上。信封素白,没有署名,只在角落画了一朵小小的茉莉。
唐子君拾起,拆开。
里面是一张手绘地图,线条稚嫩,标注着城东废弃剧院的位置,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 “哥哥,你能来听我说说话吗?我已经三年没说过话了……但我梦见你牵我的手,带我走出地下室。如果你真的存在,请来找我一次。”
落款是一个名字:**小满**。
少年看完,轻轻叹了口气:“她不是失语,她是把自己锁起来了。三年前那场火灾,她亲眼看着父母没能逃出来。从那以后,她的声音就消失了。”
“你怎么知道?”唐子君皱眉。
“因为她昨晚梦见了我。”少年望着窗外,“她在梦里喊了我的名字??‘林默’。可她根本不认识我。”
唐子君心头一震。
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共感链已经开始反向选择宿主。不再是他在主动寻找需要帮助的人,而是那些极度渴望被听见的灵魂,开始在潜意识中呼唤他。
“你要去吗?”他问。
“当然。”少年站起身,穿上外套,“但她需要的不只是听见亡者的声音。她需要相信,活着也值得。”
唐子君点点头,拿起钥匙:“我也去。”
少年怔住:“你不是说……不想再让我一个人冒险?”
“所以我这次必须跟着。”唐子君系好鞋带,抬眼看他,“而且,你以为只有你能安慰别人?忘了是谁第一次教你说‘没关系’的?”
少年笑了,眼角泛光。
他们一同出门。
街道尚未完全苏醒,雾气缭绕,像是整座城市仍在梦中徘徊。白猫不知从何处跃出,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一路无言,却坚定如影。
废弃剧院位于老城区边缘,曾是上世纪最辉煌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