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本能地怀疑,这是不是卢象升设下的又一个圈套?
就等着他半渡而击,从而毕其功于一役。
“刘哲!迎恩!”
高迎祥生怕有诈,立刻唤来了自己的心腹大将和亲弟弟,
“你二人立刻带几队精干弟兄,沿汉江上下游仔细探查!”
“尤其注意看看有无伏兵,有无暗桩,有无船只。”
“记住,一定要小心!”
“姓卢的用兵狡诈,我断定前方必有埋伏!”
刘哲和高迎恩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他俩同样也是满腹狐疑,根本不相信卢象升会放任汉江天险不管。
两人带着几十个身手矫健的老营弟兄,分成数股,小心翼翼地沿着江边仔细侦察。
闯军士兵的侦查堪称是地毯式的搜索,甚至都有些神经质了。
他们专门往那些水草丰茂、芦苇丛生、极易藏匿人马的地方钻。
一边钻还一边用长矛往草丛里乱捅,生怕里面蹲着明军的伏兵。
有人侧耳贴地,聆听远处是否有铠甲摩擦或马蹄踏地的微弱声响;
有人仔细观察江边泥地,寻找是否有大队人马驻扎或行军留下的脚印、马蹄印和车辙印;
甚至还有人爬上岸边的高树,极目远眺,寻找江面上是否有可疑的渔船,或两岸是否有异常的炊烟。
一番折腾下来,结果却让他们面面相觑——什么都没有!
江岸静悄悄,除了水流声和风声,再无其他。
想象中的伏兵连影子都没有,预判中的暗桩哨卡更是形同虚设。
几个原本应该有官兵值守的瞭望台,里面结满了蛛网,走近一看,还有几只野鸭被惊飞。
“奇哉怪也……”
刘哲挠着头,一脸困惑,
“这卢阎王……唱的是哪出空城计?”
高迎恩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真没人管了?明军都回家抱孩子去了?”
两人不敢怠慢,又扩大范围搜索了大半天,最终才不得不确认一个荒谬的事实:
汉江边上,是真的一个明军都没有!
两人狂喜之下,立刻飞奔营中回禀消息。
高迎祥听到汇报,先是震惊,继而狂喜,最后竟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明军的嘲讽。
这才是他熟悉的大明。
“哈哈哈哈哈!”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机不可失,高迎祥立刻下令:
“快!全军动手!”
“砍伐林木,搜集船只,连夜打造筏子,修建浮桥!”
随着他一声令下,闯军上下顿时忙碌起来,求生欲激发了所有人的潜能。
他们很快便从沿岸的村庄搜罗到一些渔船,随后又砍伐竹木扎成了简易的筏子。
就这样,高迎祥率领着他的残部,几乎是大摇大摆地从光华、兴业等渡口分批渡过了汉江。
整个过程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除了几条筏子因为操作不当翻沉,损失了少许人手外;
高迎祥的主力竟安然无恙地踏上了南岸的土地,并迅速消失在了郧阳府以西的苍茫群山当中。
而这片广袤的山区,就是道教圣地武当山、以及后世大名鼎鼎的神农架原始林区。
闯军进了这里,便如同龙归大海,虎入深山,彻底摆脱了卢象升的追击。
消息传到正在后方督军的卢象升耳中,这位一向以坚毅著称的七省总理,眼前一黑,差点气得吐血!
他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年,全军将士用命换来的大好局面,竟然因为两个地方官僚的卑劣掣肘而毁于一旦。
卢象升恨不得立刻手持尚方宝剑,奔回襄阳,将王梦尹、宋祖舜二人斩于帐下!
但他没有时间愤怒,也不敢真的把这两人砍了。
闯贼跑了,当然还得追。
要不然让谁来?让皇帝陛下亲自来吗?
作为大明第一忠臣的卢象升,此刻也只能把苦水咽回肚子里,下令全军渡江,继续追击。
可以说卢象升是个爱兵如子、身先士卒的好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意志,能被所有人理解和支持。
此次千里追剿,明军耗时数月,转战河南、湖广、南直隶三省,可谓是一刻也没停下脚步。
流寇疲于奔命,但官军更是达到了生理和心理的极限。
他们不仅要跟在高迎祥屁股后头拼命追赶,而且还时常要根据卢象升的预判,急行军迂回包抄,赶到闯军前面设伏、阻击。
滁州、七顶山血战,更是硬碰硬地把高迎祥的精锐老营骑兵,给剿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眼看胜利在望,贼寇却因地方官员的愚蠢而遁入深山。
可你卢总理不仅不处罚,而且还要军中的弟兄们拖着疲惫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