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耳边风声微动，万妖剑忽然轻震，一道熟悉的气息自剑脊缓缓流转，如同低语，如同叹息。
李明月的声音，在他识海深处响起：“你总是这样，把所有事都扛在肩上。”
崔九阳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剑柄。他知道她还在，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不是魂魄残存，而是意志不灭。她的选择，成全了这把剑的觉醒，也成全了他的使命。
玄微道人拄杖立于一旁，目光沉静如古井。“你不必急于回应。”他说，“命运从不给人太多准备的时间，它只问你是否愿意承担。”
“我已经别无选择。”崔九阳睁开眼，眸中赤红未褪，却已不再燃烧仇恨，而是沉淀为一种近乎神性的清明，“若百年轮回注定要有人持剑赴死，那我宁愿是那个名字再次被写进碑文的人。”
玄微微微颔首：“你比你祖父更清醒。他当年，也曾站在这里说过同样的话。可他临终前最后一句，却是‘我不后悔’。”
“所以他值得被记住。”崔九阳转身，望向远处群山起伏的轮廓，“而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哪怕百年后无人记得我的名字，至少这片土地还能安宁一日。”
话音落下，天际忽有异象。
一轮淡金色的光晕悄然浮现于云端，非日非月，形似一只闭合的眼瞳，缓缓旋转。那光芒并不刺目，却让整片山谷的灵气为之凝滞。
玄微脸色骤变：“归墟之眼……提前显兆了？”
崔九阳仰头注视，心中竟无惊惧，反而升起一股奇异的共鸣。万妖剑在他手中剧烈震动，剑身红光与那天际金轮遥相呼应，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彼此呼唤。
“它在找我。”他低声说。
“不，是它在认你。”玄微神色凝重，“归墟之眼并非自然生成，而是由历代守门人的信念与牺牲凝聚而成的‘因果之门’。每一代持剑者临终前的最后一念，都会化作其中一丝光辉。你祖父的意志，至今仍在里面燃烧。”
崔九阳怔住。
原来，那一夜他梦见的赤发道士，并非幻觉。
梦中那人背对他立于深渊边缘，手持断剑，衣袂猎猎，脚下是翻滚的黄泉浊浪。他听见他在说：“孩子，等你拿起这把剑时，请替我看看…… sunrise。”
那是英文。
也是祖父临终前学会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他知道，未来会有一个叫崔九阳的人，生于东西交汇之地，长于乱世边缘，肩负着超越族群与时代的责任。
而现在，那个人就是他。
“九年后……”崔九阳喃喃道，“昆仑墟底，归墟之眼开启。”
“是。”玄微点头，“届时天地气运逆转，阴冥之力将借地脉涌动，试图撕裂封印。唯有持万妖剑者，以心钥引剑魂，方可再度镇压。”
“心钥……”崔九阳低头看着剑，“仍是献祭？”
“不一定是死亡。”玄微摇头，“也可以是割舍。比如放下仇恨、斩断执念、舍弃自我。真正的钥匙，从来不是血肉，而是灵魂的选择。”
崔九阳沉默良久，忽然一笑：“那我已经有了一把。”
他想起李明月跃入火焰那一刻的笑容，纯净得像初雪落进春溪。她没有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她的爱成了剑的一部分，她的愿成了光的一缕。
而这，正是最艰难的牺牲??不是被迫赴死，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依然选择前行。
远处林间，脚步声再起。
一名身穿黑袍的少年缓步走来，面容稚嫩却眼神坚毅。他跪在石碑前，重重叩首三下，额头触地，久久不起。
“你是谁？”崔九阳问。
少年抬起头，眼中含泪：“我是白鹤山庄……最后一名弟子。”
崔九阳心头一震。
白鹤山庄，百年前曾是北方三大修真世家之一，因卷入一场禁忌阵法之争，满门遭屠，仅余幼童流落民间。而那场争斗的背后，正牵扯到一件失落的秘宝??据说能窥见“前世今生”的**轮回镜**。
而如今，轮回镜虽未现世，但它的碎片，早已散落人间。
少年名叫白砚，今年十七岁，从小被一位老猎户收养，直到半月前，家中祖传铜匣突然开启，飞出一片铭刻符文的玉简，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
**“寻剑归来。”**
“我本不信这些。”白砚声音颤抖，“可自从见到这块碑，我就再也走不了了。我的梦里全是火，全是惨叫，全是我喊不出名字的亲人一个个倒下……而唯一站着的，是你。”
他指向崔九阳，“你说出了我们家祠堂里的密语，你知道我们供奉的那位先祖，名叫白清远。”
崔九阳瞳孔微缩。
白清远，正是百年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