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阳猛地睁开双眼??他并未入睡,只是神识沉入万妖剑中,与那缕始终徘徊不去的气息对话。李明月的声音早已不再清晰如初,更像是记忆深处的一缕温热,在剑鸣间隙悄然浮现。可就在刚才,他分明听见她说了两个字:
“**归墟。**”
不是低语,不是呢喃,而是一道斩钉截铁的警示,如同当年她在祭坛上跃入火焰前的最后一句:“别回头。”
他缓缓起身,将万妖剑横于胸前,指尖顺着血色纹路滑动。那些蜿蜒如河的赤线,此刻竟微微搏动,宛如活物血脉。他闭目凝神,以心印剑,试图追溯那一声呼唤的源头。
刹那间,意识坠入无边黑暗。
他看见一座巨门矗立于虚空之中,门身由无数骸骨堆砌而成,每一块都刻着名字??有的是他认识的,姥姥、丹阳先生、白清远;有的陌生至极,却带着熟悉的气息,像是曾与他并肩作战的亡魂。门中央镶嵌着一只巨大的金色瞳孔,缓缓开合,每一次眨眼,便有雷霆自天降下,劈向门外翻涌的黑潮。
那是归墟之眼。
而在门前,站着两个人影。
一个是身披赤袍的老者,手持断剑,背影孤绝,正是梦中所见的祖父林九阳。
另一个,则是……他自己。
两个“崔九阳”面对面站立,中间隔着一道裂开的地缝,深不见底。未来的他面容枯槁,双目失明,手中握着的万妖剑已断裂成三截,剑锋指向自己,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你若还执迷不悟,九年后,我就是你。”
崔九阳猛然抽离神识,冷汗浸透后背。
他喘息着坐回青石,手指仍死死攥着剑柄。方才所见,绝非幻象。那是命运投下的阴影,是因果长河中尚未发生却已然注定的一幕。
“不是胜利……也不是失败。”他喃喃,“而是毁灭后的残存。”
他忽然明白,“守门人”并非荣耀,而是一种诅咒般的宿命。每一个持剑者,最终都会被这把剑吞噬意志,沦为封印的一部分。林九阳如此,将来他也可能如此。
但李明月不同。
她的魂没有被剑吞没,而是化作了剑灵之外的独立存在,像一盏灯,照亮迷途。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还有别的路?”崔九阳抬头望月,低声问。
风穿过林梢,万妖剑轻轻震颤,回应似的泛起一层柔光。
他知道,答案不在昆仑墟底,也不在九年后,而在眼下??在这刚刚重启的灵衡盟,在这片尚存希望的土地上。
必须抢在命运闭环之前,种下新的可能。
***
三日后,崔九阳召集所有归附势力代表,于圆月潭畔召开首次“灵衡大会”。
七大妖族各派长老:狐族老妪拄拐而来,虎族少主披甲佩刀,龟族族长驮碑而行,鹤族羽使凌空而落……五大人类世家也遣出嫡系子弟,散修团体则推举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为观察使。总计四十九位要员齐聚祭坛,气氛肃穆而紧绷。
崔九阳立于高台之上,身后竖立着新铸的“灵衡碑”,碑文由玄微亲笔书写:
> **“凡歃血为盟者,共遵三律:**
>
> **一、不得擅启族群之战;**
>
> **二、争端必诉诸仲裁使;**
>
> **三、违律者,万妖剑裁之。”**
台下鸦雀无声。
片刻后,虎族少主霍然起身,抱拳朗声道:“我虎烈愿遵此约!百年前先祖曾因误杀狐族幼崽引发血战,死伤千余。若当时有此盟约,何至于骨肉相残?今日我代全族立誓,若有违背,任凭剑诛!”
话音刚落,他掌心划破,滴血入坛,引动契约符文亮起。
紧接着,鹤族羽使飘然落地,轻挥羽扇:“我族居云巅,本不屑凡尘纷争。但昨夜先祖托梦,言‘止戈之机在此’。故我鹤鸣愿附盟约,共护北境安宁。”
一时间,各大势力纷纷响应,歃血为证。
唯有龟族族长迟迟未动。他背负石碑,碑上铭刻着一段古老预言:
> “万妖朝宗日,天地易主时。
> 剑主非守门,乃为新帝师。”
全场寂静。
崔九阳目光沉静地望向老龟:“您不信我能守住这把剑?”
老龟缓缓抬头,眼中精光如电:“贫道信你一时,不信你一世。此剑通灵,越强则欲越盛。它今日护你,明日便可噬你。待你心志动摇之刻,便是万妖俯首之时??到那时,你是继续做守门人,还是顺应大势,登临王座?”
这话如寒针刺骨。
崔九阳沉默良久,忽然转身,面向众人,双手捧起万妖剑,高举过顶。
“各位!”他声音洪亮,穿透山谷,“你们怕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