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秋华厉声补充:“转移隐匿资产,破坏改造,抗拒国家政策,赵金水,光凭这几条,现在就够让你进去蹲几年了。”
陈朝阳抬手,制止了马秋华更严厉的呵斥,他盯着面如死灰的赵金水,给出了最后的选择:
“看在设备追回,尚未造成实质性损失的份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立刻停止你所有的小动作,老老实实、毫无保留地配合清产核资工作组,把你转移资产的门路、联系的渠道,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该是你的定息,国家一分不会少你。
若是再敢有丝毫隐瞒和抗拒……”
陈朝阳顿了顿,语气冰寒刺:“那么,下一站,就不是在这车间里跟我谈话,而是去公安局的审讯室里,交代你的问题了。”
赵金水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涕泪横流,再也顾不上面子,带着哭腔连连保证:
“我配合。我一定全力配合。
陈书记,马副厅长,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错了。
我马上就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绝不敢再有半点隐瞒,求政府宽大处理……”
看着被警卫扶起来的赵金水,陈朝阳眼神复杂。
处理完赵金水的事,陈朝阳以为能稍微喘口气,却没料到,更直接的考验接踵而至。
夜色渐浓,位于汉东省城梧桐巷深处的一座僻静宅邸却灯火通明。
这里是钱四海众多产业中不显山露水的一处,常被他用来进行一些“私人交际”。
精致的书房里,钱四海靠在酸枝木太师椅上,对垂手侍立的老管家吩咐:
“福伯,明天晚上,在家里安排一桌牌局。
客人嘛……就请永丰布行的王老板、兴隆茶庄的李老板,还有诚信五金的那位周老板。”
他顿了顿,补充道,“菜要精致,酒要上好的汾酒,牌桌……布置得舒服点。”
老管家福伯心领神会,这几位都是城里颇有身家,且在公私合营浪潮中正惶惶不安的主。
他微微躬身:“老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只是……如今这风声,请他们过来,会不会……”
钱四海摆摆手,打断了他的顾虑,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正是因为这风声紧,才更要请他们来。赵金水那个蠢货栽了,好些人心里都没底。
我钱四海得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按我说的去办。”
“是,老爷。”福伯不再多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次日傍晚,宅邸内温暖如春,与窗外初冬的寒意形成对比。
餐厅里杯盘罗列,香气四溢,但气氛却远不如以往轻松。
永丰布行的王老板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兴隆茶庄的李老板则不停地用热毛巾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只有诚信五金的周老板沉默寡言,眼神里带着审视。
酒足饭饱,移步牌室。
柔软的地毯,明亮的吊灯,一张铺着墨绿色绒布的麻将桌早已备好。
四人落座,筹码却不是钱,而是用特制的象牙签代替,这是钱四海为了避免授人以柄想出的法子。
几圈牌下来,话题自然而然地绕到了当前最敏感的事情上。
王老板打出一张牌,叹了口气:“唉,赵金水这事儿……闹得人心惶惶。
你说他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说栽就栽了?几台机器,一套图纸,至于吗?”他语气中带着兔死狐悲的凄凉。
李老板接口道,压低了声音:
“可不是嘛,听说陈书记亲自去厂里,当场就发了好大的火。
这‘破坏改造’的帽子扣下来,谁扛得住?
我现在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就等着哪天人上门来‘合营’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周老板摸着一张牌,慢悠悠地说:“按政策走呗,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看沈怀仁沈老就做得挺明白,积极响应,听说连厂子带设备,直接就要捐给国家,这才是识时务的俊杰。
我们跟着学,无非就是和沈老一样,核算清楚,折现赎买,拿个定息,落个清静安稳……”
他这话说得四平八稳,听不出太多真实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按政策走?周老板,你也太天真了。”
钱四海终于开口了,他“啪”地打出一张“发财”,声音带着几分不屑,嘴里叼着雪茄,吐出一个烟圈,似要将心里的郁结也一并吐出去。
“沈怀仁?他是年纪大了,胆气也跟着没了。
被那些口号一喊,就晕了头,真把自己当成了‘红色资本家’?要我说,他就是老糊涂了。”
他扫视了一圈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