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请他坐下，亲手斟茶：“现在如何了？”
“松风盟的人到了村里。”少年声音微颤，“他们查清了证据，惩办了恶吏，田地也还回来了。我还被推荐参加今年的贤才会试……我想考巡按，替像我爹娘那样的人说话。”
展昭静静听着，忽然起身，走入内室，片刻后取出一物??那是他当年在太庙接受“归宗之礼”时，天地共鸣所凝的一缕金光封存于玉匣之中，象征“天子信诺”。
他将玉匣递予少年。
“这不是权力的象征。”他郑重道，“是责任的见证。拿着它，去考，去争，去吼，去哭，去不让任何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去。如果你做到了，这光，就真正活了过来。”
少年双手接过，双膝跪地，泪流满面。
数月后，陈砚以策论《论小民之声何以通天听》轰动朝野，名列贤才会试榜首。登台谢恩时，他高举玉匣，朗声道：“此光非属一人，当照万民！”
满朝肃然，百姓欢呼。
又两年，西北边患再起。西夏旧贵族发动政变，新君被囚，铁骑再度压境。消息传至中原，举国震动。
然而这一次，无需圣旨催征，无需官府动员。
松风盟七十二处分舵同时升起黑旗，江湖群雄自发集结。峨眉女侠率弟子奔赴雁门关，青竹帮调集千艘快船运送粮草，墨家机关城连夜赶制弩车火器。更有无数平民百姓捐钱捐物，妇孺缝制战袍，老人熬煮汤药。
而领军之人，竟是已退隐多年的钟馗。
他披甲持刀，骑黑马立于关前，身后是五万自愿参战的义军。
“我不是将军。”他在阵前高呼，“我只是个不愿再看孩子死于战火的普通人！今天，我们不为皇帝打仗，我们为自己、为家园而战！”
一时间，士气如虹。连原本观望的地方节度使也纷纷出兵响应，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仅三个月，西夏叛军溃败，新君复位，再度遣使求和。
这一次，他们带来的不再是贡品，而是一份盟约草案，首条即写：
> “两国互派民使，监督边贸、军备与赋税，确保政出于民，而非出于王。”
使者诚恳道：“我们听说……贵国有个松风台，百姓可以上台骂皇帝。我们也想建一个。”
消息传回鹿门山，展昭正在教孩子们写字。他听完来报，只是笑了笑，继续握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
**公、平、正、义**
小女孩仰头问：“先生，这些字很难，为什么要学？”
展昭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因为将来，你要用它们，去改变这个世界。”
※※※
又五年。
展昭年逾花甲，鬓发尽白，步履已不如从前矫健，但眼神依旧清明。每年清明，他都会独自前往南疆祭坛，祭拜母亲与莲心姐姐。那座青铜鼎仍在，雨水积其中，倒映苍天。
这一日，他照例焚香献花，默念祷词。忽觉风起林动，鼎中积水泛起涟漪，一道虚影缓缓浮现??竟是莲心的模样，年轻、温柔，笑意盈盈。
“哥哥。”她轻唤。
展昭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别怕。”莲心微笑，“这只是我留下的一缕执念，等到你真正放下一切，便会消散。如今看你白发苍苍，仍走在路上，我既心疼，又骄傲。”
“姐姐……”展昭哽咽，“我做到了。我没有变成怪物，也没有放弃希望。我尽力了。”
“我知道。”莲心伸手，似要抚他的脸，“你一直是那个会为别人流泪的孩子。正因为如此，你才能成为光。”
光影渐渐淡去，最后化作一枚干枯的莲花标本，落在石台上。
展昭小心翼翼收起，贴身珍藏。
归途中，他路过三槐巷。昔日破败的街巷如今已改建为“仁济坊”??养老院、医馆、学堂、工坊一应俱全，街心立有一碑，上刻：
> **“此处曾埋葬黑暗，今生长出光明。”**
一位白发老妪认出了他，颤巍巍上前，拉着他的手：“您……您就是展大人吧？我丈夫是当年被冤杀的狱卒，若不是您翻案，我们一家至今还在吃百家饭……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展昭握住她的手，深深鞠躬：“该说谢谢的，是我。是你们的信任，让我一直没敢停下。”
当晚，他在日记中写道：
> **“人生百年，终将归土。
> 我不求史书记我几行，
> 只愿在我闭眼前，
> 能听见一个孩子说：
> ‘这个世界，比昨天好了一点点。’”**
次年冬，一场大雪覆盖鹿门山。
展昭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