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边关急报:辽东部族内乱,暴君屠戮异己,数十万流民涌向边境。朝廷尚未决议,松风盟已自发行动。陈砚亲率五千义士北上,沿途开设粥棚、安置难民、重建村落。更令人震惊的是,此次随行者中,竟有三百余名少年学子??皆是明德书院学生,最小者仅十四岁。
他们不分昼夜记录灾情、调解纷争、教授孩童识字算数。一名少年病倒于途中,临终前对同伴说:“我不怕死……只怕没来得及做点有用的事。”
他死后,遗体被裹在一面松风台的旧旗帜中火化,骨灰撒入辽河。当地百姓感其德,自发立碑,上书:
**“此处埋葬的,不是一个英雄,
而是一种可能??
一个普通人也能发光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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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山,秋雨连绵。
连彩云独坐屋檐下,手中针线不停,正在缝制一件青色布袍。那是展昭生前最爱穿的样式,她每年都要做一件,挂在房中,仿佛他还在这屋里读书写字。
门外脚步声起,钟馗撑着油纸伞走来,须发皆白,步履蹒跚。他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壶酒,揭开泥封,香气顿时弥漫。
“三十年没喝了。”他低声道,“今天破戒。”
他斟满一杯,洒向地面:“老伙计,孩子们都长大了。你担心的事,一件都没发生。没人跪着走路,没人闭嘴吃饭,更没人把你的名字当成护身符供起来。”
又一杯落下:“连我这个醉鬼,也被写进了《江湖与江山》里。你说得好,‘嘴坏心软’,一点没错。”
第三杯,他举向天空:“你说过,真正的英雄不是不死,而是死后还有人愿意走你走过的路。现在,这条路越走越宽,越走越亮。你该安心了。”
雨渐停,云破月出。庭院中那株老桃树忽然抖落满枝雨水,花瓣纷飞如雪。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不知从何处踱来,卧于门槛之上,赤瞳映月,静静望着他俩。
连彩云停下针线,轻声问:“你说……他会寂寞吗?在那个世界。”
钟馗摇头:“不会。他一生都在为人点灯,现在终于可以坐在光里,歇一歇了。”
※※※
明德书院,冬夜。
大雪覆院,灯火通明。学生们仍在挑灯夜读。一间教室中,几位少年围坐炉旁,翻阅《江湖与江山》最后一章。
“你们相信吗?”一个戴眼镜的少年忽然开口,“书里说,展先生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活不过六十岁。”
众人一怔。
“他在归宗之礼时,天地共鸣,金光入体,看似赐福,实则是透支寿元。他自己清楚,所以才那么急地建体系、写书、育人。他不是病死的,是燃尽的。”
沉默良久,有人低声问:“那……我们该怎么报答他?”
另一人合上书页,坚定道:“不是报答。是接续。他不要香火祭祀,不要庙堂塑像,只要我们在面对不公时,敢站出来;在看见黑暗时,愿点灯。”
窗外,雪地上忽然出现一行脚印,自山门而来,直抵展昭墓前。无人知晓是谁留下,但每个清晨,扫雪人都会发现??昨夜有人来过,献上了新鲜的野菊与一碗热粥,碗底压着一张纸条:
**“今天,我又做了一件对的事。”**
※※※
又五年。
天下已无“松风盟”之名,因其组织早已融入民间血脉,化为无数自治团体、义学社、民议坊、赈灾会。它们互不隶属,却精神相通,共奉一信条:
**“为民请命者,皆是同门。”**
李承安退位前颁布最后一道诏令:废除“帝王谥号制”,今后君主只称“执政者”,任期十年,可连任一次,期满后由“全民评议团”决定去留。评议团由农民、工匠、商贾、学子、僧道各阶层推选代表组成,每省五人,共五百人,三年轮换。
新帝登基之日,不穿龙袍,不行叩拜礼,只在松风台前宣誓:
> “我非天子,乃公仆。
> 我之权力,来自万民托付;
> 我之职责,止于为民服务。
> 若有失德,任人弹劾;
> 若有专权,许民罢免。
> 此誓天地共鉴,百世不易。”
台下百姓齐声回应:“此誓吾等共守!”
声震山河。
※※※
暮年,柳芽卧病在床。
孙女趴在床边,轻声问:“奶奶,你会害怕死吗?”
老人笑了笑,握紧她的手:“不怕。展先生说过,人生不在长短,而在是否真正活过。我教过三千学生,推行过九年义务教育,见证过女子上战场、百姓管朝政……我已经活得够多了。”
她望向窗外,夕阳正落在松风台上,“天下为公”四字染成金色。
“你知道吗?最早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公平’是个梦。可现在,它成了呼吸一样的事??人